今天下了白班就来替妈妈给爸爸陪床,没想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睡着了,还做了一个这么可怕的梦。
在隔壁床陪护丈夫的孟阿姨走过来关切的看着她:“小莫,是不是哪儿不舒服?脸色好难看,一点血色都没有。”
“没事没事,就是刚作了一个噩梦,吓了一跳。对不起呀孟阿姨,我吵醒您了吧?”莫云飞抱歉的说。
“没事,我压根儿没睡着。我们家老头子跟你爸爸一样,整夜的挂水,我这个人又倒下就着,所以我压根儿就没敢合眼。”孟阿姨走过来帮莫爸爸压了压被角。“要我说呀你就是累的,又要上班,又要照顾你爸爸,就是个铁人也禁不起这么折腾。”孟阿姨是个善良健谈的人,家住在离市里很远的大山里,丈夫身患重病,但是你很少能看到她软弱沮丧的样子,一天到晚风风火火的,一副乐天无忧的样子。
“说起来也够可怜的,你爸爸这么重的病,就你和你妈妈两个人怎么照顾的过来,而且你妈妈的身体看起来也不是太好……小莫,要不然你再睡会儿,反正我也得看护我家老头子,你爸爸的点滴我给看着”。孟阿姨一贯热心肠。
“不用了阿姨,我没事儿。”莫云飞连连推辞。孟阿姨是个实在人,平时莫云飞和妈妈照顾不过来时没少帮忙,倒弄得她常常觉得心里过意不去。
“你不用跟我客气,咱一个病房住着,能帮衬点儿就帮衬点儿。”孟阿姨还在实心实意的坚持。
“谢谢您,真不用,我能行。”
“你这个孩子呀,什么都好,就一点,脾气真犟。”孟阿姨摇头叹息着离开了。
莫云飞坐到病床边的凳子上静静凝视着病床上熟睡着的爸爸,他安静地闭着眼睛,像一个贪睡的孩子,孱弱单薄的身体随着均匀的呼吸微微的起伏。和所有的肝癌晚期病人一样,他的面色晦暗,颧骨高耸,已然形销骨立。本来将近一米八高大健硕的身材,现在已然枯瘦成棉被下让人不忍目睹的纤细一条。那一天云飞帮爸爸擦身子的时候,看到那一根根高高耸立的肋骨,她竟然胆怯地不敢贸然用手去触碰它们,仿佛害怕它们会在那一瞬间轰然崩塌,灰飞烟灭。爸爸病情恶化后住进医院的这些天,莫云飞不知道偷偷地凝视过他多少次,望着爸爸那瘦骨嶙峋的脸庞,她一遍一遍回想着爸爸生病以前的容颜,一遍一遍重温着他那温和阳光的笑脸,每次看着看着眼泪就不受控制的流下来,心里泛起一阵阵揪心的疼痛。
眼睛毫不例外的再一次的湿润了。莫云飞强忍住泪水走到窗口,耳边倏然响起白天刘主任对她说的话:“小莫,你也是干这一行的,你知道,到了现在这个程度,已经没有什么好的治疗方法了,只能是对症治疗,尽量减轻痛苦吧……”
是啊,熬了这么些年,已然油尽灯枯、回天乏术了。即使她再不甘心承认这一点也无济于事,死神的脚步一天天的临近,生命的活力在一点一点的消逝,她不敢想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思绪每每一触碰到此整个人就会陷入一种近乎绝望的恐惧。有人说,癌症的疼痛是人世间最难以忍受的疼痛,这一点她深信不疑,天色将晚时爸爸的病又发作了一次,虽然他竭力试图掩饰,但他咬的“咯咯”作响的牙齿,他满脸细细密密的冷汗还是暴露了这一切,目睹这一切,她的心瞬间如同刀割。是啊,面对这一切自己该怎么办?毫无意义的治疗,越来越剧烈的痛苦折磨,行将就木的生命,她无数次地在心里暗暗的问自己:“我究竟该怎么办?”
是啊!一个只剩下彷徨和无助的小女子,真到了现在连想也不敢想的那一天该怎么办?
让她悲哀的是她竟然不知道!
第2章 奇怪的史文达
病房的窗口正对着医院的大门,天色渐渐明亮,医院门口开始有人进进出出,大街上各家早点铺子早就准备停当,门脸前整整齐齐摆着一排排热气腾腾的大锅,里面盛着各种粥、豆腐脑、胡辣汤,旁边高高的大蒸笼里是香喷喷的各式馅料的包子,还有新出锅的酥的掉渣的烙饼、新煮的茶叶蛋,真是应有尽有。而新的一天就在各家伙计们高一声低一声的招呼声中拉开了帷幕。
病房的门被轻轻的推开,惊动了呆呆矗立在窗口的思绪纷乱的人。莫云飞转过头来,有些意外的愣住了。同样在这家市立医院工作的医生史文达走了进来,他手里提着几个白色的塑料袋,面带略显拘谨的笑意,还没开口说话脸已经涨的通红:“小莫,那个……我上班路上顺便帮你买了早饭,趁热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