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他十岁,楚辛四岁,父母各自有忙碌的事业,忽略两个孩子就成了一种无可奈何的自然而然。
但沈如也不是尽忙着工作,偶尔有空闲的时候,她不带着两个孩子出去玩,而是在家里教导楚辛。
楚辛从小就怕她,大约工作磨灭了沈如的所有耐心,面对自己孩子的时候,沈如便没什么耐心可言,做一件事,总是要干脆利落迅速,稍有拖延便暴躁起来,仿佛忘了楚辛只是一个四岁的,说话都还带着奶气的孩子。
楚辛被罚过许多次,沈如一直不明白为什么楚辛怕她,她也没有动手打过楚辛。
她不会明白,对于一个孩子而言,母亲忽然变得盛怒的脸色和不耐烦把生拉硬拽孩子拖到阳台罚站的动作,比直接了当的体罚还要让人害怕。
就像悬在眼前的一把尖刀,而你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看着这把刀一直在自己眼前,然后等待着它锋锐的刀尖刺入心脏。
楚长平基本不会在他俩醒着的时候在家里出现,沈如也不在家的时候,家里就只剩下了楚曜和楚辛。
楚曜记得那是一个晚上,一个下着暴雨的晚上。
楚长平和沈如都没在家,他在自己的房间里写作业,紧接着,一道惊天动地的闪电刺破夜幕,在短暂的将云城映照的有如白昼之后停息下来,再接着,家里便停电了。
整座云城陷入黑暗之中,窗外狂风伴着暴雨,声音凄厉好似鬼嚎,楚曜呆了一会儿,让眼睛适应了骤然而来的黑暗,而后起身,慢慢在房间里摸索着,想要寻找出不知被他扔到哪里去的手电筒。
然而很快他就没有时间去找那个手电筒了,因为他听到了楚辛一边拍门一边哭泣的声音,声音在满天风雨里听起来那么小,像一只可怜的、颠簸在海啸中的小船。
“哥哥……”楚辛抽泣着,话也说不清楚了,只知道不停地喊着楚曜:“哥哥……开门……”
楚曜什么也顾不上了,几步冲过去开门,小腿撞到了床沿,疼得他倒吸一口冷气,也没敢放慢速度,他开了门,抱起楚辛,忙不迭说道:“不哭了不哭了,哥哥在这里,不要怕不要怕。”
楚辛伸出短短的胳膊,费力地搂住楚曜,大哭起来:“呜呜呜呜呜呜有鬼……我怕……”
其实她听到的并不是鬼的声音,而是一截被风吹断的树枝刮在窗户玻璃上发出的声音,只是当时的她是不会明白这个的,她只以为自己听见鬼的声音了,鬼要来吃掉她。
楚曜也不太明白,只好干巴巴地哄着楚辛:“不哭了,没有鬼啊,都是假的。好了,真不要哭了,我衣服都被你哭湿了……”
楚曜也还小,抱不了楚辛多长时间,哄了一会儿,楚辛哭声减小,他才把她放下来。
一落地,楚辛就紧紧揪住了楚曜的衣服:“哥哥……”
“怎么啦?”楚曜蹲下来,摸了摸楚辛的头。
“有鬼……”
“……”楚曜说,“没有。”
楚辛撇撇嘴,又要哭,“我怕。”
“不怕,”楚曜说,“你在哥哥这里睡。”
楚辛听话地爬上床,钻进被窝。
楚曜得了空,终于翻出了手电筒,一打开,就看见楚辛用被子盖着头,蒙的死死的。“……”
他拽拽被子,“不要这么盖,对身体不好。”
楚辛闷闷的声音传出来,“可是我怕。”
楚曜想了想,“我有手电筒,就像孙悟空的金箍棒一样,能打跑所有妖魔鬼怪。”
楚辛这时候最喜欢的就是孙悟空,一听这话,她立刻探出头来,眼巴巴盯着楚曜的手电筒看:“真的吗?”
“真的,”楚曜炫耀一般晃了晃手电筒,那束光也跟着他的动作到处移动:“你看,不黑了吧。”
楚辛眨巴着眼,也不知道信还是没信,但总算没有蒙在被子里了。
楚曜松了一口气,脱力般重重坐在床边上,打着手电筒,看自己刚才被撞到的腿。
撞的有点狠,青紫了一大块,楚曜按了两下,又吸了一口气:“靠……”
楚辛就在这时爬到楚曜身旁,稚气的脸上露出凝重的表情:“疼不疼呀?”
楚曜看着她的表情,笑起来,“还行,不是很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