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阔无措地捏着手里的纸钱, 呆立在那儿的样子,活像一只还没学会飞就硬被老母亲推出了巢穴的鹌鹑,恨不得拿爪子上的毛把自己整个人都遮起来才好。
苏正元倒是乐呵呵地接过了另一只鬼的位置,那鬼另外拖了一把椅子坐到他旁边, 两人极为投契地聊起了麻将牌的技巧, 谈得颇为投机, 赵阔觉得要是这会儿给他俩摆个香案在前头, 两人当场就能跪下来结个义什么的。
赵阔:哥们儿,哥们儿你清醒一点, 你睁大眼睛看看跟你打牌的是谁,啊!
苏正元:不要在意这种细节啦, 那么热爱麻将的鬼,肯定都是好鬼,不会害人嗒。
众鬼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赵阔:……你这个逻辑是不是有点问题?
大师!陆大师您就不管管吗大师!
陆见深被他满怀幽怨的目光盯得脊椎骨一凉,她清了清嗓子,一手按在麻将桌中间, “先停一停,这位赵先生有事要问你们。”
一时间,连人带鬼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赵阔身上。
赵阔脚下一个踉跄,他艰难地扶住墙壁,让自己保持住站姿。
呜呜呜左边那位鬼大哥您能不能先把舌头给收一收,他看得实在是慎得慌。
总觉得这位嘴巴一咧,就要把他整个给囫囵吞下肚去。
他张嘴结结巴巴地说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鬼们不耐烦地摸着自己的麻将牌,小声抱怨道:“说完了没有呀,这也太结巴了,不是说浪费时间就是在浪费生命么,不能因为我们是鬼,就区别对待啊。”
“就是,而且我认得你,上次就是你带了个风水先生在这里敲敲打打弄了好久,我们还没投诉你扰民呢,你怎么又来一次,不带这么欺负鬼的啊。”
从天而降一口大锅的赵阔:……他巨冤。
从古到今那么多年,要说真找出个全然安静的地方,照陆见深看来,比飞升也简单不了多少。只是有些人死后怨气盈天,化为厉鬼作祟,更甚者妄图夺人性命,这种厉鬼她若遇见了,自然是要动手除去的。但像这栋大楼里边住着的鬼,摆明了身上没什么怨气,对人也无甚恶意,更何况没准人生前死后住在这儿的时间比赵阔开发这栋楼的时间还长,不止陆见深,就是换了哪个玄门中人在这儿,也没有说动手就动手的道理。
鬼们还在絮絮叨叨地念叨着:“小老弟啊,你说这人活着谁没个死的时候,你也早晚都要有这一天的,这样,你就别带人过来吵我们了。大家邻里邻居的,就这么好好处着呗。”
“就是,等你哪天到了下面,咱这帮做老鬼的,还能好好罩着你呢,保证不让你家里人烧的供奉给那些个孤魂野鬼给抢跑了。”有鬼拍着胸膛,信誓旦旦地承诺。
赵阔:真是谢谢您们了……
但是他还没死呢喂!
这种事情还是晚个几十年的再谈吧!
有个鬼巴巴地盯着陆见深按在麻将桌中央的那只手,终于忍不住开口道:“能不能把手挪一挪,纸糊的桌子,不怎么结实,容易坏了。”
刚才她那一掌拍下去,他都能听见这张可怜的麻将桌发出了细碎的撕裂声,听得这鬼心里一抽一抽地,生怕麻将桌支撑不住散了架。
都那么久了,他们一大帮人里,可只有这么一只鬼的家人有眼力见儿,给烧了麻将桌下来,这张桌子可是他们的宝贝,要是坏了,他们就又得蹲在地上打麻将了。
陆见深:“在什么桌子上玩这个……有什么区别吗?”
老鬼一听这话,当即义正严辞地道:“这区别可大了去了!”没有一张正式麻将桌的麻将,是没有灵魂的!
苏正元坐在麻将桌边,闻言一个劲儿地点头,显然深有同感。
陆见深默默地把放在麻将桌上的手缩了回去。
群鬼齐齐盯着麻将桌上的那道裂纹。
陆见深:“……要不,回头我拿些胶来,给你们糊糊?”
她话音刚落,只听咔拉一声脆响,那道裂纹陡然增大,从中间把整张麻将桌分成了两半。
陆见深:……这是哪家店买的东西,质量不行呐。
也不知道拿胶布粘粘还能不能拯救一下。
那白发老鬼发出一声哀嚎:“我的麻将桌啊,我唯一的一张麻将桌啊!”
陆见深心虚地摸了摸鼻子:“我赔你一张新的,这总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