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见深心下了然。
忘了,多简单的两个字。
那个不知名的女人,她人生中所有的希望和美好,尽数葬送在了这里,甚至赔上了自己的一条命。可这镇上的人,却连她的名字都没能记住,就好像她从来没有在这里活过。
慧明师太在旅店的房间里左等右等了许就也不见人回来,她刚按捺不住地推开房门想出去找一找两人,一出门就看见沈遇和陆见深正站在走廊那边,她这才放松了些许。
两人走进房门,慧明师太焦急地问起镇上的状况,陆见深恹恹地坐在屋里的小沙发上不想说话,沈遇顺了顺她的头发,开口把女人的事说给慧明师太听。
慧明师太愣愣地看着他,突然伸手揉了揉眼睛。
沈遇:“……怎么了?”
慧明师太颇为尴尬地笑了一下,“没有……就是甚少听见沈组长说那么多话。”一时还真没能那么快反应过来。
沈遇:……
他脸色未变,陆见深却莫名从那双眼里看出一点儿尴尬的意味,她憋着笑坐着了身体:“还是我来跟师太讲吧。”
慧明师太连声说好。
除了陆见深坐的小沙发,沈遇明明还有椅子可以供他去坐,可他偏要撑着一双长腿,挤在陆见深沙发的扶手上,陆见深说话的时候,他也没闲着,他伸手碰了碰陆见深的手背,眉头微微一皱,将双手搓热后就捞着陆见深的手包在自己双手之间,把自己当成了一个天然的暖手袋。陆见深对他的动作并没有做出什么特别的反应,还从善如流地把自己的另一只手也给递了过去,沈遇看着她的动作,唇角的笑意更深了些。
这两人的小动作实在自然极了,仿佛是早已习惯了彼此的存在。
慧明师太:等一等,咱们这等修行之人,想要暖手可用的术法不要太多,需要这样亲密嘛?
莫非是这样能更暖和一点?慧明师太心说,不如回去让自家小徒弟也给她暖手试试。
她初时还有心思想想这个,可随着陆见深的话继续往下说,她的面色也越来越沉,手里的佛珠被她不停地拨动着,这位清心少念的师太脸上少有的沾上了几分怒意,她重重地拍在中间的茶几上,透明的玻璃板上登时出现了一道裂痕,“这样的东西,也配为人么!”
慧明师太长叹一声,道:“可惜啊,若能早在事发之前来到此地,事情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当务之急,是该找到那个苦命的姑娘,送她去超度才好。”她忆及昨晚的种种,面上不觉多出几分凝重,“再怎么样,镇上其他人总是无辜的。”
“无辜吗?”陆见深突然开口反问道。
慧明师太显然一愣,似乎没想到她会有此一问,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作答。
“师太,你也听见我说的了。那女人不止一次跑出去向镇上的人求救,可根本没人信她,所有人只会异口同声地说她是个疯子,要把她送回到那个深渊里。”陆见深深吸一口气,道:“可你觉得,一个人信了方孟的话,两个人信了他的话,三个人……这镇上有那么多人,难道所有人都能信了他的?”
慧明师太陷入了沉默,她心下一片清明,知道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沈遇道:“不过不想沾着麻烦而已。”
他慢条斯理地摩挲着陆见深的指骨,语气里带着股讽刺的意味,“毕竟一个素不相识的女人,她的生死,和这镇上的那么多人又有什么关系呢。再者说,当时被她求助过的人,又不是只有一个没有搭理她,她就算真是个被抓来拐来的可怜姑娘,真被方孟打了,哪怕打死了,和他们又有什么关系呢。”
“更何况,事情的真假,他们没有人真正去探究过,‘不知道’这三个字,自然可以说得理直气壮。”
“真的假的又有什么,反正枪打出头鸟,不管我的事,我不出这个头,谁爱管谁管去,有那么多的人,凭什么这事儿就得赖在我头上,到时候好事没做成,反倒给自己惹来一屁股的麻烦。这种事傻子才干。”沈遇学着镇上人的口气缓缓道,“这样的心思,见得多了,一猜一个准。”
“甚至于,出事以后,于理,他们所有人都不必为此背负分毫责任。”
“就连愧疚,也不必持续太久。她的生死不过就是沦为镇上茶前饭后的谈资罢了,等再过些时日,就连成为谈资的资格,也不会再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