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想自己,家中条件不好,父亲名声也不怎么样,宋贵贵觉得大约没人会来家里提亲,也许一辈子都得卖胡饼。
宋贵贵走着走着觉得些不对劲。梁孺偷偷跟上来了,她知道。可自从梁孺走到她身侧之后,就感觉不对劲了。
淞御街上的姑娘老看他们。错了,是老看梁孺,还边看边笑,就是这里不对劲。宋贵贵突然觉得老大不高兴,怎么镇中的姑娘都如此胆大无礼,男人不是自家的,再好看也不能这样盯着人家笑!
姑娘们嬉笑倾慕的神情让梁孺飘飘依然,给他增了大倍勇气。既然倜傥若斯,何患不得佳人心。梁孺心中独有宋贵贵,奈何姑娘们盛情难却,出于礼貌加心中十二分的自喜,每逢有姑娘投以笑颜,梁孺必对他们点头回礼,以不失谦谦君子之风雅。
这种情形持续了两条短街,宋贵贵被气得根本无心去看街边各种新奇玩意,脚步越走越快。宋贵贵最沉不住的就是心里憋着气,再走了两步,她心里的小火苗嘶地点燃了。
宋贵贵脚步骤停,转过身来,抬起一直不敢正视梁孺的鹅蛋笑脸,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杏眼怒目地盯着他,声音如恶中凶婆:“你很高兴吗?”
梁孺不知所然,但见宋贵贵秋波直视,立即心神荡漾:“很高兴啊……”
天下的乌鸦有时候是被自己黑死的。
宋贵贵看清楚了梁孺心里连声惊叫了几声不好,难怪别人瞅着梁孺笑,哪里是笑他英俊潇洒,分明是笑他俊容小傻。
方才匆忙中宋贵贵把擦给梁孺的药膏擦成了丽娘塞她怀里的一盒樱红胭脂。现在梁孺脸上粉红一片,额上桃红一片,偏偏他贵不自知,还一直面带春风微笑。
正巧着,对旁又走过来一对姑娘儿,捂着嘴巴笑滋滋的。其中一个声音大些:“瞧那小两口闹别扭了,郎君被抹成了小猫脸。”
宋贵贵恨不得立刻变成那个小猫,钻进平时捉老鼠的地洞中去。梁孺也听到他们议论了,摸了摸脸忍俊不禁:“贵贵,你听有人怎么说我是小猫脸,我伤得这么有趣吗?”
“快走。”宋贵贵跺了跺脚后跟,拉着梁孺跑起来,心里补了声:“傻蛋。”
得赶快找水洗掉。
梁孺不可置信地看着宋贵贵手掌心里头握着的,是自己的糙手吗?
怎么办?是不是真的?
梁孺找不着人问,最简单最直接最可信的办法,就是对准大腿根最有肉的地方用操人祖坟的恨劲掐下去。
好家伙,是真的。
淞御街来得对,周敬生真他娘的可靠。梁孺跑着跑着都快跑不动了,大腿/根那里膈应,他好兄弟站起来了。
宋贵贵牵着老实如木桩的梁孺一路跑到小河边。宋贵贵蹲下,拽着梁孺也蹲下。宋贵贵掬起一把水,朝梁孺脸上洒去。冷水清寒,梁孺恍惚间被激得些许清醒,紧接着这三分清醒又被隔岸情侣们放在河里密密麻麻的荷花灯光刺得头晕目眩。
光晕下,静河边,宋贵贵鹅黄绒裙泛着晶光,不似尘间女。如落凡之仙,素手涓水,正轻轻地为梁孺擦干脸上最后一滴红胭。
梁孺掐了两下大腿都没有感觉了。
梁孺的眼神太炽烈,宋贵贵微退避开,秋水碧波不敢直视,垂目于地:“洗好了。”
宋贵贵突然退后,梁孺血气上头,身子前倾,一念执着不能再让她远离自己半分:“别走。”
梁孺嗓音忽变得干哑,双目似侵入红丝,燃起宋贵贵从未见过的暴欲与狂躁。宋贵贵不知,那是梁孺的□□,爱之初始,情起不知所以的欲。宋贵贵愕然,心怕,脚步再退一步……
退一步无海阔天空,却是伴着梁孺最后一声:“贵贵,小心!”宋贵贵悲壮地跌入冰冷的淞御河塘,成了名副其实的万众瞩目。
宋贵贵落水未及挣扎,就被一个大臂稳稳拖住后腰,是梁孺。宋贵贵还未反应过事情前因后果,已经被梁孺一个稳推推上了岸。
她登岸未稳,便着急后看,却不见梁孺跟上来。送完宋贵贵上岸,梁孺一个猛子扎进淞御河底,他要用这凉河的水洗去一身的燥热。梁孺在水底恣游两周,突觉河底有一明艳之物,随手一抓,再浮上水面便看见宋贵贵伸着头焦急地寻找他。
“别怕,我没事。”
梁孺微一倾身便轻松出水,上岸之后才看清楚所带之物是一枚夜明珠,珠华色亮,夜幕中熠熠生辉,也不知在这漆黑暗河底郁沉多少年,今日才得以重见天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