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贵贵的脸色由白转黑,梁孺已经不忍再看去。
“不到一年了吗?”
宋贵贵的声音开始发颤,她开始往不好的方向去想,心里头痛了痛,又猜:“半年总有的吧。”
可是从梁孺的表情上来看,宋贵贵又失望了。
她从来都没有看过梁孺这般凝重的样子,从前的梁孺总是一副山雨欲来天地不怕的样子。他心宽淡泊,很少去计较什么事情。可今日的梁孺,双手指节被他握得发白,唇角用力抿着,分明是一直在压抑着剧烈起伏的情绪。
宋贵贵已经不想再继续猜下去了,她鼓足勇气又道:“难不成是一个月吗?好歹也一起过了正月节。”
梁孺再不忍心也没有办法,宋贵贵的眼泪已经不受控制地滑落下来。
“不要猜了。”
这样猜下去,莫说宋贵贵受不了,就是梁孺自己也快受不了了。
“我今夜就得动身,明日去雁荡报道。贵贵,我……你……”
梁孺原想交代宋贵贵别难过,平复下情绪什么的,可他发现他安慰不了宋贵贵,因为连他自己都险些哽咽了。
看着她伤心欲绝的样子,梁孺却无能为力,做不了半点挽回。
平生第一次尝到束手无策的滋味,这种磨人的感觉活生生地鞭策着梁孺的心。
“别哭好吗?”
梁孺的温掌蹭上宋贵贵梨花带雨的脸颊,替她抹干眼泪。可刚抹干,泪珠子就又冒出来了。
宋贵贵的哭泣是无声的,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可就是眼泪水不住地向下流。
梁孺急坏了,怎么劝她都不听。
梁孺开始手忙脚乱起来,仿佛宋贵贵流的不是泪而且血一样,每滴下一滴就让他心疼万分。梁孺恨不得伸手就能接住这些泪珠,然后再塞回去宋贵贵的身体里,好把她变成以前的那个宋贵贵。明明脆弱却喜欢强撑坚强,明明天真烂漫,却喜欢故作老成的宋贵贵。
可是宋贵贵就是想哭,除了哭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天知道她有多么害怕,原本一个人就一个人罢了,她还卖她的胡饼,回家里头还受丽娘的气。
可如今梁孺把她捧在了手心,给了她无限的欣喜与希望,给了她十五岁姑娘该有的正常人生。
却偏偏这么残忍,在她狠狠地坠入其中,对他依恋到痴狂的时候说要分离。
叫她怎么受得了。
宋贵贵就是想哭,好想就这样哭死过去,第二日醒来能发现这是一场噩梦才好。
就像第一次见面那样,这个小姑娘一个人瘦瘦小小的模样,就蹲在眉山医学院门外,哭得叫一个悲恸。当日宋贵贵那个弱弱的小可怜模样,便深深地扎疼了梁孺的心。
可今日,宋贵贵哭得更加悲痛,她一直哭一直哭,倒像是不想停歇了一样,简直要活生生地剜出梁孺的心。
梁孺束手无策,只好木讷地站在一旁给宋贵贵抹眼泪,连安慰的话都说不出口了。
宋贵贵足足地哭了一个时辰,最后终于收了泪水,却不说话。
又兀自坐了半个时辰,梁孺想摸她的手都不给碰。梁孺站在她面前,她就背过脸去。
☆、第40章 第四十章
宋贵贵就是不想理他。
知道梁孺这么快就要走,连多留一日都不行, 先是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但也哭了一个时辰,该有的情绪发泄过了, 头脑也清醒了很多。要走的人是他,还不是去吃喝享福的, 该更难过的人也应该是梁孺才对。
宋贵贵觉得她自己这样发泄一通是舒服了, 可也太自私了。
可道理是道理,道理减轻不了宋贵贵心里一丝一毫的委屈。这段日子她过得很好, 很知足,她愿意跟着梁孺, 就是想跟他朝夕相伴。如今突然空落下她一个人,宋贵贵心里没底, 不晓得接下来的生活该怎么办。她也不知道是生谁的气, 许是气自己没出息,总之就是不想说话。
宋贵贵开始帮梁孺整理衣衫用品,开始一样样地往包袱里面装。她想给梁孺带上的东西太多了, 小小的包袱哪里能装得下?
越塞越塞不进去, 所有的东西反倒凌乱地又冒了出来。梁孺看不过去, 也片刻都不能再忍着宋贵贵就这样不理他了。他按住宋贵贵打点衣物的手,递给她贵颜府邸的房契。
宋贵贵疑惑地接过来那块绢布, 待仔细看清楚之后,好不容易平复些的情绪复又激动起来,她捏着绢布质问道:“这是什么, 你以为我在乎的是这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