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国曾经的公主,燕王曾经的掌上明珠,燕国人曾经的骄傲。
她抬脚跨过遍地横陈的尸体,走过遍地的血迹,走出了他们的视线。
身影远去,远成一个黑点。
一如天下如棋局,群雄对弈交锋,而小小棋子,只能被不断撤下,消失,遗忘。
离开了客栈,她独自上山,将疲惫之躯交付于云梦山山谷。
什么也不去想,脚在动,她便在走了,行尸走肉一般。
当今家国破败,民不聊生。
如果说她还曾有过什么憧憬,那便是在战火平息以后……
不问世事,归隐林泉。
长姐和父王,他们各人有各人的幸福和使命。
对于她来说,她的憧憬中,只有她一人。
她一人看山间日升月落,劳作,抚琴,烹茶,了却残生。
可是在与公叔翎这场漫长较量中,不知何时,那份缥缈的憧憬里竟然多了一个人。
她想在抚琴时,那人在一旁听。
她想守那日落时,那人同她比肩而立。
她蓦然回首时,那人将画作完成……
妄想!真是痴心妄想!
一晃神,她已经到了山谷里陡峭之处。
山风自那谷底呼啸着吹上来,是死亡在呼唤叫嚣。
她粲然一笑,想必,这就是命运给她的,最温柔的安排。
成全她的痴心妄想!
结发同枕席,黄泉共为友。
这是她情真意切对他说的谎,他竟当了真呢?
想到他那副感动的模样,她痴痴的笑出了声。
悬崖陡壁之上一道飞瀑如玉带,轰然直跌谷底。
飞烟的心也如同这水直跌下去,一去不复返。
“作为燕国人,我非杀你不可,但是作为姬飞烟……我又怎能抛下你独活……”
言罢,她迈步无畏地向前走,纵身便跳了下去。
狂风如浪,她如沧海一粟。
一个个她用心待过的人,一张张熟悉的脸,在眼前闪过。
父王,母妃,长姐,景深,紫苏……
公叔翎。
第二十四章 乐莫乐兮新相知(1)
她被湖水深拥下去。
冰凉之感猛地给她浑身一个激灵。
有微弱光亮透过动荡的碧绿湖水照进眼帘,犹如一场光怪陆离的梦境。
她一个挺身冲出水面,水被头发甩出圆满弧度。蓦然发现,自己已身在悬崖深处。
巨大光束照进山谷,浩浩荡荡。
谷中落英缤纷,奇花异草间,有珍禽异兽悠然穿行。
原以为的死地,竟然是这样一个人世间绝色的秘密。
这是天意么?
一双灰眸,痴痴仰望天光。
“要死要死要死!啊……好汉饶命啊!”
男子被人从山崖上打下来。
一个大字型人影由高处坠落迅速增大。
飞烟躲闪开来,那人在水面上激起数米高的水花,而后,再无声息。
显然,他不会水。飞烟潜下去,全力托起了他……
将他拖上岸以后,飞烟摊在地上歇了足有半柱香的时间。
那人醒来,二话不说爬起来就是一个规规整整的大礼。
“多谢姑娘救命之恩,在下这厢有礼了!”
飞烟撑起身子,看向这书生打扮的男人,两人的目光一撞,时间便定格。
见飞烟,他漆亮的眼睛里闪过一抹惊艳之色,但极快极礼貌的收回了目光。
飞烟则盯着眼前这张清俊熟悉的脸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景……深?”
难以置信!今生今世竟然还能再见!
八年了,他葬身燕王宫火灾以后,她一次都没有梦见过他。
她一直以为,是景深在怪她,不愿出现在她梦中,可是没有想到,原来是因为他根本就没有死!
飞烟站起来,生怕自己是在做梦,手颤颤巍巍的抚上他的胳膊,“景深,真的是你?”
书生一脸茫然的看着飞烟眼中浮上泪光,一时竟有些不忍打断她。
手上传来来自他的,真实的温度,她顿时热泪盈眶。
“为什么,你活着却不告诉我,不来找我,你知不知道我到处找你,我以为……”
她终于泪流满面,“我以为你……死了。”
书生有些动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