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虢倒也不说什么,端了酒碗过来,往席间扫了一眼,指着中间一只烤的油亮金黄的烤乳羊道:“姐夫,撕两条羊肋骨来我尝尝,看你们长安的羊肉,是个什么味道。”
贤王手中一把匕首,连忙站了起来,自羊腹部最肥美的地方划开那层给烤的金灿灿的羊皮,一刀划下去,肥瘦夹花的肉跟着肉汁一起流了下来。
这烤乳羊,竟是给烤成了入口即化的。
杜虢接了过来,一大口吞上去,旋即就是呸的一声:“也不知是你们长安的草不够肥美,还是水太臭,这羊肉非但不鲜,反而一股子的臊膻,这肉,如何能吃得?”
说着,他一把就推了盘盏,直接拎起酒坛子来,哐当哐当灌气酒来。
驴饮了一通,才大叹道:“还是咱们北地人豪爽,爽快。我与萧蛮在一处,吃着最好的羊肉,虽着最烈的酒,岂不痛快哉。”
萧蛮乃是辽国的惕瘾,杜虢却是大康的异姓王世子。
杜虢当着俩个皇子的面,如此炫耀自己和敌国惕隐的关系,其欲反之心,算得上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
贤王见裴嘉宪脸上神色很不好,连忙就和起了稀泥来:“老四,杜将军向来就是这个性子,你莫怪他,你莫要怪他,哈。”
杜虢另拎了一坛酒砸到了裴嘉宪面前,这才说起正事儿来:“萧蛮如今倒是没有战意,但是契丹四京,如今西京的兵备正足,你在瓜州卫把他们打出去,他们调转马头就到雁门关了,卢纪国那点子兵力,雁门关的部署,我皆瞧在眼里。
萧蛮如今倒是按兵不动,但若突然发起进攻来,雁门关溃题,当只在朝夕之间。”
裴嘉宪接过酒坛来,挑眉冷冷望着杜虢:“阴山就在雁门关,而代州恰是最重要的关卡,难道杜将军要坐视不理?”
杜虢挑起眉头来,虽说酒气冲天,但难得却是敛了个正形出来:“阿宁一直以来都想嫁予你作妻子,为此,甚至不顾人伦,也不顾嫁给你之后,得唤她姑母作嫂嫂。我原来一直是不同意的,但今天看你敢为一个宫婢而伸手,倒是真正佩服你裴嘉宪,不似我姐夫是个软鼻涕虫,倒还有点血性。所以,你答应娶阿宁为正妻,我岂止让出代州,就是发动所有兵力替你扫平西京,活捉萧蛮亦不在话下?”
贤王不停的给杜虢使着眼色,低声道:“杜将军,老四早有妻室,你说这话,未免强人所难。”
“除了我这个软鼻涕虫的姐夫,你,太子,烨王,谁没有问鼎九五的决心。肃王殿下,只要你肯娶阿宁为妻,我杜虢是你的岳仗,也将永远是你座下最忠实的走狗。”
“他早已有了王妃。”
“那就休了她,不过一个贫家女子而已,难道说,我们阴山几十万的兵力,一座雁门关,一个萧蛮,还抵不过一个贫家女子?”
裴嘉宪两道略清秀的眸子微微的垂着,微黑有肌肤叫烛火照耀着,泛着一股迷人的古铜色。忽而勾唇一笑,他道:“杜将军还未吃酒,竟已醉的这样厉害了?”
便叫男子们看来,他那张脸也是极动人的。而这天下间大多数的女子,为了这么一张清俦俊朗的俊面,那膝盖就软了,小心肝儿就仿佛像小鹿在撞一般的就乱了。
但比这更重要的是,杜虢是押准了他要作皇帝,才要在他登基为帝之前,先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他。
因为,他登基之后据说作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他娘的削藩。
待他成了老仗人,裴嘉宪总不好削他的藩了吧。
所以,不趁着如今阴山兵强将广能于气势上压得住的时候,把裴嘉宪这厮给彻底的压住了,杜虢只怕待到裴嘉宪真正作了皇帝,自己就只能作他的鱼肉。
就在杜虢的冷目注视之中,裴嘉宪绘缓拎了只酒坛子起来。杜虢见之,顿时也拎了一只酒坛子:“这就对了,咱们皆是北地人,直来直去的爽朗,敞开了天窗说亮话,干了这坛子酒,我就静待你的好消息……”
一语未毕,只听刷上的声,自打上了马鞍就未吃过败仗的常胜将军杜虢只觉得耳中忽而一声嗡鸣,旋即,扑天盖地的酒液扑向他的脸,窜入他正在猛吸气的鼻腔,又从鼻腔呛入肺中,辣的他顿时两眼冒起金星来。
就在他一拳出去,准备要捣向裴嘉宪的时候。
裴嘉宪脚踢凳子往后退了一步,紧接着轻轻抬拳,满桌酒肉,和着那只金黄油腻的烤乳羊,就全朝着杜虢扑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