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正扭头给身后穿着皂隶服侍的人说道:“看我说对了吧?人家男人都不在家,一个女人家的,怎能——?”
“有人都把他们供出来了,哪能有假。”高个子的捕快绕过里正,进了草房,其余两个也跟了进去,很快就传来咣咣当当的声音,燕然冲到门口一看,三个人把屋里翻得底儿掉,就差没把房子拆了。
一个小个子从屋里出来,进了厨房,燕然抢先跑在前面:“大叔,大叔,这坛子里装的,都是蚕蛹和桑葚,打破了就装不回去了,你想吃哪个,我娘给你拿,你别都摔破了。”
那小个子根本不听,一脚就把一个坛子踢破了,红红的桑葚酱流得到处都是,燕然“哇哇”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嚷着:“你陪我,你陪我,我爹是个秀才,我要他去找县太爷去,告你们扰民……”
丰娘拿出一串铜钱,本是打算去镇上买面的,她塞到里正里,胡里正急忙跑上前:“官爷,官爷,且慢动,且慢动,有话好说。”
那小个子正和燕然生气,他没想到一个小姑娘居然敢威胁他。
里正把三个官差叫到一起:“你们有怀疑,可以让她们把坛子挨个儿打开,别这么都打碎了。房子都上不起瓦的可怜人家,就这点儿家当,弄碎了后面怎么过日子啊。”说着,把钱塞到高个子里,“官爷,通融通融。”
高个子官差接过铜钱,皱了皱眉头,塞到腰上挂的褡裢里,但还是挑了一个坛子,用切菜刀撬开木塞,拿了长柄木勺,在里舀出一勺。
丰娘过来:“民妇家前不久养了一季蚕,这是蚕蛹,因见滋味好,便这么存下来了,官爷,你们请坐,小妇人这就去打些酒,你们也尝尝吧。”
高个子不吭声,伸把坛子一个一个挪开,到了最底下那个,依样拿刀撬开,他往外倒了倒,见还是蚕蛹,这才丢开,带着几个人,从鸡窝搜到猪圈,最后还把柴山附近都转了一遍,返回累得跟癞皮狗一般,瘫坐在厨房门前的草墩子上,。
厨房门口,搭了个凉棚,放着一张粗制滥造的矮桌子,是燕然平日里吃饭的地方,高个子官差气儿喘匀了,对里正一摆:“给我们备饭。”
崔氏已经喊了王力刚回来,帮着到村口的小铺子里,赊了一坛子酒,丰娘把破坛子的桑葚酱,挑干净的收了一大碗,夹进包谷面饼子里,在灶火里烤得焦黄端上来,然后又用粗瓷大碗,装了一碗的油炸蚕蛹,王力刚主动帮忙待客,给几个人倒上酒:“我是滁河府人,前年逃荒至此,幸得杜二哥宽仁,容我在这里搭棚子住下,今儿个杜二哥不在家,我便暂代他招呼几位,不知,杜二哥犯了何事?”
“贩私盐。”矮个儿一张口,就被大个子狠狠瞪了一下。
“贩私盐?嗨哟,杜二哥一个文人,还在外面坐馆,哪有时间贩私盐?”
王力刚的话没说完,就被高个子怒冲冲打断了:“我管他有时间没时间,上峰有令,我们只是跑腿执行而已。”
王力刚吓了一跳:“那你们,你们要干什么?”
“不干什么,你去,让杜仲德赶紧回来,跟我们去县衙一趟。”
王力刚看了看里正,又看看丰娘,不知该怎么办。
胡里正叹口气:“杜秀才这一趟非走不可,你去西张镇告诉一声,让他快快回来,到官府把事情说清楚。”
王力刚又看着丰娘,丰娘无奈:“还请他王叔辛苦一趟了。”
王力刚匆匆离开,他还算灵,雇了个驴车,赶天黑把杜仲德叫了回来。
几个官差已经喝得东倒西歪、神志不清,杜仲德只好和王力刚把他们抬到那个用木篱笆做墙的草房子里睡了,自己急匆匆去找七大爷。他说不定会被关监狱,在外面奔波托人,就得靠家族了。
第二天丰娘烧了稀饭,做了贴饼子,给官差吃过,眼睁睁看着他们把丈夫带走了。
七大爷来得很及时,答应去县城探听消息,还保证会打点牢头,不要让杜仲德吃太多的苦。
“七叔,我和你一起去。”丰娘咬着牙道,“我虽妇道人家,可也不能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丈夫遭难。”
七大爷身体不好,杜家青壮肯和这边亲近的,都去卖丝了,没个人跟从,万一出个意外怎么办?丰娘这一趟非去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