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小楼曾是整条街上最矮的叫花子,由于力气小,要饭总抢不过其他人,导致恶性循环,发展到最后许多年龄不如他大的人都比他高。
十四岁时他被荣三鲤捡回家,好吃好喝地养着,身体就像春天里的竹笋,一天赛过一天高,但他还是无法遗忘自己曾经的瘦小和无助,午夜梦回时惊醒,总觉得腹中饥肠辘辘,明天就会饿死。
荣三鲤的一颦一笑时刻都能牵动他的心,他是长在她树荫庇护下的小树苗,或许将来会比她更高大更茁壮,可是在现在、在这一刻,他无法生活在没有她的环境下。
早上离开锦鲤楼后,他站在街头,足足用了半个小时来思考接下来的路。
回平州?他又不是平州人,当年随着叫花子大潮流浪到那里的,去了也没有认识的人。
去找份工作自力更生?
他有手有脚,力气跟模样都还不错,最关键的是会写字,找份工作没有难度。
可问题是……他都离开了三鲤,吃饭睡觉对于他来说,还有什么意义?
顾小楼感觉自己的身体成了一个皮球,里面灌满了沮丧,让他抬不起手迈不动脚,回到了曾经当乞丐时的状态,蜷缩在一堆杂草里躺了大半天,被烈日晒得死去活来,才痛下决心离开锦州。
他去了火车站,决定带着傻虎随便登上一辆火车流浪,先蒙头大睡一觉,醒来后车子停在哪个城市,他就在哪个城市生活,尽全力把荣三鲤忘掉。
他按照自己的想法做了,人都已经坐在位置上,火车即将出发,他却又后悔了,抱着马虎推开人群,从窗户跳了出去。
身后传来的惊叫声似乎在嘲笑,他是一个十足十的懦夫。
顾小楼宛如一个逃兵,逃出火车站,在周围的马路上转悠。
天色越来越黑,他的双脚走了一天,累到没有知觉,就找个地方屈膝坐下。
心中隐约有种期待,期待有人会来找他。
但他知道不可能,三鲤从不是那种会轻易反悔的人,说不要就是不要了,所以不敢拿出来深想。
盛夏的夜里空气很闷,还老有蚊子在身边飞来飞去。顾小楼心里很烦,靠在傻虎身上,闭眼放空大脑。
忽然,耳边响起一个无比熟悉、宛如天籁的女声。
“原来你在这里。”
这声音里有惊讶、有埋怨,更多的是开心。
顾小楼的眼皮猛地跳了一下,怀疑是幻觉,不敢睁眼。
几秒后,他听到一声轻轻的叹息,接着女人柔软的手就落在他的头顶,拍了两下。
顾小楼用力抓住她的手腕,睁开了眼睛,纯澈的眼睛里倒映着星星般的路灯。
荣三鲤见他一副吃惊的模样,故意沉下脸,面无表情地说:“你都多大了,还玩离家出走这套?”
“你……你是真的?”顾小楼根本听不进她的问题,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用力捏了捏她手腕上的皮肉。
荣三鲤一掌拍开,“一天不见,学会揩油了。”
“你真的是三鲤!”
顾小楼看着眼前活生生的人,难以自抑地激动起来。
荣三鲤眯起眼睛打量他,视线从他越来越立体的鼻梁移到长长的两条腿上,而后又移回那双充满狂喜的眼睛。
“我当然是三鲤,你连我都不认识了?小楼,你是不是被人打傻了?”
她伸出手,想摸摸看他的后脑勺上有没有血,谁知顾小楼再一次抓住她的手腕,一把将她抱了起来。
第35章
荣三鲤被他抱着转了三圈,头昏脑涨,傻虎在旁边伸着舌头,呼哧呼哧地喘气。
她心想小楼莫不是被狗上了身?不然怎么傻乎乎的。
低头看了一眼,她抬起手刀准备让这小子清醒一下。顾小楼感到后脖颈传来一阵寒意,看了看她,连忙松开手,老老实实地把她放在地上,后退两大步,退到安全距离外才尴尬地挠脖子。
“对不起,我太开心了……”
荣三鲤道:“你既然希望我来找你,干嘛离家出走?甩脸子给我看?”
顾小楼很费解地看着她,“不是你让我走的吗?”
“我什么时候让你走了?”
“今天早上。”
荣三鲤仔细回忆一番,不觉得自己说得话哪里有问题。
“你说来听听,我到底哪句话让你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