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了,早上还有运粮的船只过来,码头留了不少士卒看守,我们先坐运粮船离开这里,回了睢阳再重整军马!”
丘大千松了口气,脸上惊惧的神色却依然还未散去。
元鉴依旧一言不发,他在此战中失去了太多的东西,甚至还有可能失去已经长成的嫡子。
这一切,都是因为他的应对不利。
元鉴的侍卫们都明白主公在低沉着什么,一旁的丘大千喟叹一声,无力地安慰着:
“此乃非战之罪,等我们回了睢阳,一切会好起来的。”
他们绕出河畔的堤坝,踏上简易搭起的码头,远远看到运粮船旁有人影闪动,顿时加快了脚步。
此时天色已经昏沉,再不离开道路更加难辨。
“那边的,今日是谁值守?”
丘大千努力回想着早上安排的军头。
“李六呢?让他来见……”
他的话陡然一断,脸上露出了惊恐的表情。
离得近了,方能看到运粮船的附近横七竖八的躺着不少尸体,他们身下的鲜血早已经凝结,显然死了多时了。
刚刚他们看到的那些影影绰绰的身影,都是来自于码头上养精蓄锐的一支队伍。这些人皆是高大健壮之辈,见到他们的出现,眼睛里纷纷闪过振奋之色,手中握着的钢刀也因此微微颤动,随时可以扑杀向前。
并他们手中兵刃更可怕的,是他们身上熟悉的白衣。
丘大千环顾四周,附近的芦苇荡中有兵甲摩擦的声音不时响起,恐怕到处都是早有准备的伏兵。
这些白袍军根本不怕他们知道有伏兵,因为他们只有这一条生路。
剑拔弩张间,一道颀长的身影从运粮船中走出,身披银甲、腰配宝刀,一出现便让元鉴人马的精神都绷紧了起来。
是陈庆之亲自来了吗?
不,这般年轻,应当不是那个大器晚成的将军。
“是你!”
看到来人相貌身形的元鉴却已经认出了这人。
当初那个鲜衣怒马,骗得他以为那是二皇子萧综而主动本阵的,不正是此人吗?
他横眉立目,已然“哐仓”一声拔出了武器。
“之前在徐州走的太过匆忙,没有来得及通名,在下白袍军参军,吴兴马佛念。”
马文才藏起了眼中的锐利,然而那身冷傲孤清的气质,却无法让人相信他只是个小小的参军。
随着他一步步从船上走出,周围的白袍军也好似收到了某种讯号,纷纷从堤坝下、从芦苇中露出身形,渐渐向着元鉴的人马合围。
唯有马文才,孑然独立在浩渺的汴水前,向着岸上清浅一笑。
“将军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第460章 深藏功名
陈庆之的棋术出众,在二十岁之前, 便已经成了国手。
作为教导他棋艺的老师, 萧衍曾经评价他有“一眼看出敌人破绽的天赋”和“无穷推演下去的心力”。
也由于他有“无穷推演下去的心力”, 他是萧衍最满意、最欣赏的对弈者,因为只要陈庆之不想让这局棋下完,一局棋就能就这么无穷无尽地对弈完,直到填满每一口气。
想要赢皇帝不容易, 但是想要输给皇帝、还不让皇帝乏味, 更不容易。
如今, 陈庆之在棋局上的逆天天赋, 却表现在了战场上。他以战局为棋盘, 以士卒为棋子, 下出了一场绝妙的好棋。
元鉴没有逃脱,在攻破第二座营垒、白袍军众人都在进行休整时,陈庆之却安排马文才带领了上百个擅长近战搏杀的士卒沿着水路先行一步,埋伏在第三座壁垒撤退的必经之路上。
大本营被攻破的速度太快了, 当开始有逃兵往码头边跑的时候, 马文才就意识到不能再等下去。
所以他们干脆杀掉了码头里留守的士兵, 又凿穿了大部分的船只、用布团堵上缺口,不离开水的时候看不出,一旦行驶出去就会沉船。
剩下的,就只有静静地等着瓮中捉鳖了。
陈庆之一日之内连下三阵, 马文才又在汴水边拿下了准备逃回睢阳的主将元鉴和副将丘大千, 接下来的时间几乎没有花费什么功夫, 这位北魏的宗室将领就被北海王说服了,彻底投降了梁军。
陈庆之付出了白袍军伤亡三百多人、荥城兵马损失六百多人的代价,彻底攻破了元鉴的防御。
有了元鉴的归顺,睢阳没有废一兵一卒便被拿下了,城中几万军队一夜之间就变换了旗帜,成为了北海王的兵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