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一时间,场面极其冷淡,没有一个人主动站出来说自己愿做此人。
“方才还口口声声说愿为我分忧,现在真到了分忧的时候了,都成了哑巴了?”
萧衍冷笑着扫过“爱卿”们,目光最终在北府军首领刘第身上。
北府军驻扎京口,是直接听命于萧衍的一支军队,但南梁发起于长江中游的荆襄之地,下游以北府为代表的军事力量不再是控制中枢政权的唯一力量,影响日渐衰弱,比起当年谢家统领、刘裕壮大的那支北府军,如今的北府军已经式微到只剩不到万人,连现在的首领刘第,也算不得什么位高权重的将军。
他和他的北府军能一直苟延残喘到现在,不过是因为听话而已。
刘第被萧衍目光一触,便知道此事不可能再推脱了,心中暗叹一声,出列应道:
“臣刘第,愿做此人。”
人有了,兵也有了,萧衍满意地抚了抚颔下的胡须。
那刘第眼见着自己就要被推出去做靶子,可满屋子一干高门清贵的大臣却能置身事外,心中不由得有几分怨怼,想要找个分担“伤害”的人。
他眼珠子转了转,突然对萧衍禀奏道:“陛下,北府军毕竟镇守京外大营,入城不便,若说没有京中官员策应,亦没有陛下的诏令,便能领军直入京中、捣毁寺庙,实在无法让人相信。”
刘第也有分寸,要捣毁寺庙,也不会去内城或台城里造次,那就是造反了。
可即便是外城,无诏令他们这些外将也不是那么容易入城的。
可只要一下诏,谁都知道这事是皇帝示意的。
要说这刘第也颇有急智,此言一出,连萧衍都没话说了。
禁军首领大惊失色,这是想把锅扔给建康城中的禁军,让他们做这个啊!
那还了得?!
慌乱之下,禁军首领看到了在一旁站着的建康令傅翙,连忙伸手一指。
“这有何难!建康令傅翙掌管外城四门的治安,便让他假装与你‘串通’,为你开门便是!”
这倒是合情合理,否则仅凭北府军一介武夫,又为什么好生生关注起皇帝出不出家的事情?
于是萧衍思忖了一会儿,觉得这样更为合情合理,目光便移向一直默不作声的建康令傅翙。
“傅翙,你怎么看?”
傅翙是一位纯臣,从出仕起便是萧衍的属官,而后一步步坐到了这个位置,劳心劳力不说,其实也并没有太大的实权,只是为皇帝掌管门户而已。
但如今皇帝需要他出来“借路”,哪怕他心中再多不愿,也只能出来领旨。
“臣愿为陛下分忧,替刘将军开城门。”
“朕知道这么做,是委屈你了。”
萧衍想了想,说道:“我记得你有个儿子,至今还在金部任职,明日我让谢爱卿拟个旨,让他任个中书通事舍人吧。”
中书通事舍人,掌诏命及呈奏案章等事,直接参与政务的处理,是士族清官中能够接触机要的要职,非灼然门第及卓绝之士不可担任,就连谢举当年担任中书舍人,也是因为其兄中书令谢览去世而破格提拔。
傅歧年纪轻轻,能直入中书,显然并不是因为傅翙开门这件事。
在场的都是人精,稍微想了想,就知道傅翙这个“建康令”到头了。就算之后皇帝还俗平息纷乱,总要有人作为“替罪羊”平息怒气的,傅歧这个“中书通事舍人”便是提前给予的奖励和他做出牺牲的报答。
正因为如此,虽然傅家要出一个“中书舍人”,可在场之人谁都不觉得眼红,反倒暗探傅翙一家实在是倒霉。
就算傅歧能得了中书通事舍人,得罪了那么多人,又能走多远呢?以后只有死忠皇帝一条路走了。
这些人都能想的明白的事情,傅翙又怎么能想不通呢?
可他面上还要做出欢喜异常的表情,向着皇帝感恩戴德地行礼。
“臣替犬子,谢过陛下的恩典!”
***
出了宫,回到家中,傅翙将儿子傅歧召来,并未提及皇帝要打压佛门之事,只说皇帝吩咐了他做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有可能累及家门。
傅歧自马文才走后,在京中待的特别无趣,徐之敬不在京中,梁山伯也一天到晚见不到影子,他有时候就只能去找青云观的祝英台去玩。
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咋咋呼呼没心眼的小伙子,经历过这么多事,又跟着马文才带着一帮兄弟结交豪侠、走私做买卖,眼界和胆量都变得极大,听闻家中要有事,缠着父亲就问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