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爱马文才_作者:祈祷君(244)

2018-12-27 祈祷君

  直到他知道原来他的兄长在浮山堰上时,才恍然大悟。

  没有生存的压力时,大部分高门子弟和傅歧何尝不是一样的人?傅歧这样的公子才是高门子弟的常态,像自己这样积极钻研的,才是有违“雅道风度”的异类。

  如今,看着躺在地上人事不知的傅歧,马文才冷酷的那一面其实是庆幸的。他庆幸着历史没有发生改变,傅歧也终于迎来了人生最重要的一道岔路口,马文才甚至有些迫不及待地等待着他即将渐渐破茧成蝶;

  可他柔软的那一面却又在哀伤着朋友的厄运,痛苦着浮山堰下那么多条无辜的冤魂,哀悼着傅歧即将走入和他一样的道路。

  那种发誓要护住家门的急迫感,那种不知何时就落入万丈深渊的毛骨悚然干,将缠绕他日日夜夜。

  冷酷的一面和柔软的一面同时将马文才撕扯,是暗自庆幸又是物伤其类,种种纷杂的情绪,最终都变成了马文才神色复杂地一瞥。

  “馆医不擅长治这种杂症,心病最难医治,将傅歧抬去徐之敬院中吧,别留下什么隐患。”

  徐之敬只是不救庶人,对士族却并没有拒之门外,这是他的原则,也是他的自保之道。

  风雨背走了傅歧,梁山伯却被馆医连施重手,又是复位脱臼的关节又是查探有没有内伤,他本就伤的重,此时不免痛苦的叫唤,听的人一阵心惊肉跳。

  “吃了这么大苦,还要饶了那下人的斩手之罪,这梁山伯也不知道是心宽,还是妇人之仁。”

  一直不曾离开的士子孔笙不知何时凑到了马文才身边,此时也是听得眼皮直跳,又看了眼马文才。

  “不过马兄也出声阻止了那人自伤,实在是出人意料。”

  “那是虞兄的意思。”

  马文才和孔笙交情不深,淡淡说道。

  “你能瞒过别人,却瞒不过我们几个。我们和虞舫也算是世交,从小结识,他哪里有这样的好心。”

  孔笙看着马文才的眼神中有着探究之意。

  “为何?”

  为何?

  是啊,为何?

  为何眼前浮现的,是祝英台沉着脸说“他日有比祝家更位高权重之人要我的鼻子……”,是祝英台哭着求他“再看到有人砍手我会死”的样子?

  为何眼前浮现的,是脸色煞白的梁山伯失魂落魄一般求着“手下留情”,是他在万夫所指下呕血不止?

  为何眼前浮现的,是刘有助拉着他的手,苦苦恳求他能让五馆纷争不再,“请让我死的有价值”?

  这些和他有什么关系?

  这些又和他从小到大学到的世族准则有什么关系?

  “大概是怕血溅的太多,从此毁了这里的景致吧。毕竟这里也是我等闲暇散心之处,曾有只断手掉在这里,也煞风景。”

  马文才笑笑,对着眼中含笑带着了然的孔笙拱了拱手。

  “少陪,我先……”

  “我刚刚听你和傅歧说,浮山堰出事了?”

  孔笙见马文才要走,立刻说出来意:“消息可靠否?”

  这样寻常的交谈是马文才最擅长的,他面色沉重地回答:“家父送来的消息,应该没错,不只是我家,恐怕甲舍不少人之后都会得到浮山堰的各种消息。这么大的工程,哎……也不知多少百姓要受难。”

  孔笙表情也不太好,他本就是为了确定消息来的,得到了答案,和三四个士子匆匆离去。

  马文才看了孔笙的背影一眼,拼命回想同辈之中后来有没有成了气的叫孔笙的,却想不起有这个名字,也只能作罢。

  见梁山伯情况渐渐稳定,馆医也说并无内伤,马文才便安排着将梁山伯送回学舍里去。

  ***

  梁山伯和傅歧出事时,祝英台正在乙科上课。

  她的雅言进步神速,渐渐的就有许多学子讨教进步的原因,她只好说在家里就学过,只不过不太适应口音老是想笑,后来每天朋友们只用雅言和她交谈,慢慢就让她适应了这种气氛。

  一旦适应了这种语言氛围,自然事半功倍。

  乙科学子大多勤奋,一听可以这样纠正音准,不用谁发起,渐渐的在课余之时也都刻意用雅言交谈,有些士族性子和顺的,也愿意帮他们纠正口音,现在倒成了乙科的一种潮流,就是能用雅言说话就不用吴语说,也不知多少学子受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