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你我一句话便可随意决定别人的生死,那他日,如果有比我们更位高权重之人,觉得我的鼻子像谁,我的父亲会不会也似这般,将我的鼻子削了送去,猜度上位者的想法?”
她说的不是鼻子,鼻子只是个比喻,马文才了然。
但女子又不能仕官,即便是能仕官的男孩,又有几个男儿能自信地说出“我不会被家族牺牲”这样的话来?
入会稽学馆,实在改变不了什么。
除非她甘冒欺君之罪,想在朝堂上为官。
“我觉得我接受不了这样的‘摆布’,可我也知道,真有那一天,我反抗不了。这么长时间以来,我只想着过去那些让人快乐的事情,不想未来,只是得过且过罢了。”
祝英台这些话堵在心里已经很久,无人能说,无人能言,原身的祝英台寡言少语,连家里人往往都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她的庶妹们怕她,她的嫡亲兄长常常不在庄园,她的母亲是真正意义上的“主母”,然而每个人的距离都那么近,又那么远。
在那个庄园里,只是维持着祝英台“冰山女神”的形象,就几欲让她发疯。
“所以我就想,如果这一天无法避免,至少让我(和她)看过不一样的东西。这个世界,总有些美好的人,美好的事,美好的风景,哪怕只能看一看,也好过困死与那方天地之中。”
她露出憧憬的表情。
“至少在这里,我能找到可以说话的朋友。”
祝英台笑嘻嘻地看向马文才。
你看,她现在已经交到一个可以随心吐槽却不会训斥她恣意乱为的朋友了!
“看到不一样的东西吗?”
马文才心中百感交集。
若是他想按前世一般按部就班,此时早已经身在国子学里。
他会来这会稽学馆,何尝不是想要看到不一样的风景?
“那马文才,你来会稽学馆是为了什么?光耀门楣?体验世情?我听说你可以进国子学的,不必来这里一搏,你又何必来这里读书呢?”
“我来这里……”
马文才顿了顿。
也许是气氛太好,也许是这样的祝英台又太像是自己记忆里的那个沉静女子,所以他选择了毫无隐瞒。
“我想要全天下,都传遍我的美名。”
再不会声名狼藉!
***
三日后,入科考结束,为了显示公平,会稽学馆将成绩张榜于明道楼前,顿时生徒如云,将明道楼挤的水泄不通。
“甲科第一,马文才。你听过这个马文才吗?”几个士子窃窃私语,“等等,乙科第一也是马文才?这哪里杀出来的人物?”
“快看看,看看丙科第一是不是也是这个马文才!”
几个学子垫起了脚尖,迫不及待地看向丙科的榜单。
只见甲科榜单上的人数寥寥可数,总共也没有几排,从上数到下,也就三十余人而已。
乙科人数略多一些,也就七八十人的人数,这还包括甲科一并投考的,许多甲科弟子去乙科上课只是旁听,有些射箭或律学是不学的,有些则不学礼乐,全部都学的并没有多少。
丙科的学生足足有两三百人,所以丙科的榜单前面人数也是最多,那几个好奇的学子挤了半天才挤上前去,看到了榜单上的人名。
不是马文才。
“丙科第一,祝英台?祝英台又是谁?”
第21章 鸿鹄之志
马文才没有去明道楼前看榜。
和大多数士子一样,他十分在意自己的风度,迫切想要看到自己的成绩而出去和其他人一起挤这种事情是做不出的,
出去看榜的,是他的贴身小厮良辰。
没一会儿,良辰满脸欣喜地进了院子,还在门廊下就已经半跪下告之自家主子消息:
“恭喜主人,甲科第一和乙科都是主人。”
马文才原本见到良辰满脸兴奋,脸上已经有了自得之意,可随着他说的话,马文才脸上的笑意却一点点收起,甚至有些冷意。
“只有甲科和乙科?丙科第一是谁?”
他有意在馆中立下名声,这次入科考便是一鸣惊人的最好契机,是以他三科全都报了,分在三天考完。
自己的书学不错,算学是在吴兴都被人称道的,丙科一群寒门书生,居然还有人能越过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