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想要得到什么东西,而把现在所有的都失掉了的例子,难道还少吗?
几个孩子后怕地看了仇三一眼,而仇三则是满脸懊悔地不住摇头。
他们现在是想一想都觉得恐惧,那时他们是怎么会觉得拿了就跑一点关系都没有呢?
就因为那士子瘦小温和,看起来就好欺负的样子?
就因为他看起来有钱,不会在乎那几颗琉璃珠子的样子?
简直跟鬼迷了心窍一般。
“多少吏门寒生,要耗费多少的努力,才能在贫困之际维持住气节,然而毁掉它,只不过一瞬。”
梁山伯看着面前的孩子们,眼神淡淡。
“我的父亲曾是山阴令,我幼时看他断案,有多少人便是用自己贫贱而别人富贵的理由让自己心安,铤而走险做出终生遗憾的事情。你们要明白,如果士族各个都是吸人血的怪物,你们也就根本不会有在这里吃饱了肚子读书的机会。”
五馆虽是天子下令建起,可五馆里一应所需都是地方上供给,所谓地方供给,其实大多是在学馆馆主的走动下,由不少士门出钱“资助”的,官府里的官吏只进不出,哪里有那么好心?
“我们错了。”
一个孩子羞愧地低下头。
“我们不会再做这种事了。”
“明白就好。光识字会读写有什么用,人得先有羞耻心。”
梁山伯叹了这句话,表情也柔和了下来,他从袖袋里掏出自己的钱袋。
钱袋里钱不多,不过几十枚铜钱而已。
梁山伯取了几枚出来,将剩下的连同钱袋都递给了仇三。
“你最好找个可靠的人去帮你换琉璃子,免得被人当做窃贼。这些钱暂解你的燃眉之急,拿着做盘缠回家。今日事情闹得大,你暂且回避一阵子,我去替你请假,你去找个乡医看看你阿爷的伤吧。”
如果还留在这里,闲言碎语也会逼得这孩子无法做人。
只有再过一阵子,时间自然冲淡了这件事,他回来时才能安心上课。
“我,我不能拿你的钱。”仇三接过祝英台的琉璃子时并无窘迫之意,可接同为寒生的梁山伯的钱袋时,却如同去接烧炭。
“换了琉璃子,若治了你父亲还有盈余,便还我。我在学馆里吃住,不花什么钱。”
梁山伯明白他在想什么,并没有坚持钱是赠他的。
“今日你尚在卑贱,他日却未必没有翻身之时,别让一时的贪心成为一辈子的污点。”
他似是回忆起了什么,眼神悲伤。
“你的父亲不会感激你去抢了别人的东西替他治病的,他只会因为无法照顾你,因为拖累了你,而更加自责。”
仇三捏着钱袋,喉中哽咽。
片刻后,这个刚刚如何羞耻仓皇都没有哭的孩子,此时眼中却没有了戾气,掩面而泣。
***
这边,祝英台出门时为自己加油打的气,几乎被清早的变故泄的一干二净。
等她来到算二的课室时,整个人的精神已经犹如泄了气的皮球一般。
祝英台时间观念很强,做什么事都提前,正因为如此,算二里的人来的不多,前排里只有坐在她左首的伏安,正在案上盘弄着一堆小棍子。
等她入了座,已经有学子陆陆续续进来,大概是之前闹的事传开了,每个人进来都要看祝英台几眼,而后三五窃窃私语,这让祝英台更加憋闷。
被别人仇视的感觉很不好,自己的善意被人曲解更是难过。
真是她的错吗?
祝英台回顾整件事情,越发觉得颓丧。
从未有哪个片刻,她觉得自己如此无用又虚伪过。
她为什么会穿越啊!
祝英台将脑袋埋入臂中,借着案几和宽大的袖子掩住自己的脸庞,悄悄地抹着眼泪。
她根本就不是迷恋穿越小说的女孩子,也从未想过要穿越,上苍为什么要让她有这样的经历,而不是安排其他性格更加坚强的女孩穿越?
她是被上苍安排来丢未来人脸的吗?
来证明即使他们回去了,也只是个什么都做不好的渣滓?
看见她似是软弱的姿态,左边书案旁传来了一声嘲笑声,声音并不真切,祝英台也不想抬头去看。
她这样逃避的姿态,虽挡去了不少人好奇的目光,却也让更多人看向她的眼神肆无忌惮。
直到祝英台耳边一句倨傲的命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