适应了黑色光线,南玄策从车尾箱取出一把白菊和半打冰的罐装啤酒。苏以陌本是要问:我们要去祭拜谁?生生被这半打啤酒给憋回去了。
南玄策见她欲言欲止的抿唇,问:“你不怕么?”
苏以陌翻了个白眼:“来都来了,有你在我怕什么?还是你心里有鬼?”
南玄策:“……”果然是个胆大心大的!
南玄策带着苏以陌爬上车顶,踩着围墙上的墙砖翻进了院内。苏以陌把菊花递给他,他接了放好正要伸手抱苏以陌下来,她自己已经利落的从墙头跳下。
拍拍手上的灰,苏以陌一抬头,一排排整齐划一的制式墓碑矗立在挺拔松柏间,庄严肃穆。
苏以陌这才忍不住问:“这是哪里?”
南玄策整理好花束,说:“烈士公墓!”
苏以陌心念一动,很快就知道他来干什么了:“你来拜祭你大舅?”
“嗯!今天是他的祭日!”南玄策知道她记忆力超群,也没有多言,拉着她的手走上了台阶,来到楚朔的墓前。
怕坏人报复,所有的烈士墓碑上没有名字也没有相片,家属仅凭记忆知道烈士葬在何处。楚朔的墓地打扫得很干净。墓碑的前面的大理石台上放满了新鲜的小白菊,一朵代表着一个人。显然是白天有人组织来祭扫过。
唯一的一束花是一大束红色的玫瑰,一共有九朵。南玄策知道是谁送的。这是她和大舅的约定——抓住盘运暠就结婚。
盘运暠死后那天晚上他给她打电话报信,后来老妈楚悦告诉他说,那人和他挂了电话后,在家啕嚎大哭了一场……
这些年,除了那年他游历全国不在C城,几乎每年他都会在楚朔的祭日深夜来拜祭他。有时候他会遇到其他来拜祭的人,有时候没有。
南玄策把带来的白菊放在墓碑处,恭恭敬敬的鞠了三个躬。苏以陌被他拉着,也跟着鞠了三个。
躬鞠完,南玄策将墓碑前方的大理石台上的小白花清理成一堆。两人席地而坐,南玄策拉开一罐啤酒放在墓碑前,然后给两人各开了一罐。
苏以陌默默的看着他做这一切,接过了他递过来的啤酒,说了一句:“要是有下酒菜就好了!”
南玄策哑然失笑,他喝了一大口啤酒,才说:“真的不害怕?”
苏以陌不以为然:“有什么好怕的,周围都是为国捐躯一身正气的烈士,宵小之徒都不敢贸然靠近,更何况是鬼!”
南玄策握着酒的手一紧,往她肩头一靠,淡淡说:“我害怕!”
苏以陌的手攀上他的肩,侧脸用下巴抵着他的额头说:“不怕,不怕,我在呢!”
“你听说过我在C城大学附属医院心理科病房住院半年的事吧?!”南玄策闭上眼睛,回忆着往事。“也许大家都选择性忘记我大舅收敛时的模样,我还记得……”
苏以陌轻轻拍着他的肩膀说:“听你说过一些。为什么会入院?”
南玄策慢慢的说:“十五年前的今天,盘运暠让人给我送了一张光盘和一把带血的匕首。那光盘内容就是他如何折磨我大舅。
我之前一直以为我大舅出差不在C城。等我带人赶到的时候,已经无力回天。可我能感觉到他手上还有温度,有温度……”
那种来迟的无力感和深深的自责与悔恨,日夜缠绕着他,让他窒息……
苏以陌感觉到肩窝有些湿润,到底没有伸手帮他擦拭眼泪。
她想起塌方事故那时候,她被盘运暠绑走,若不是她碰巧掉到那个深深的废弃陷阱里,他要是和盘运暠对上,会是个什么样的你死我活的?以盘运暠的手段,怕是南玄策最后活下来也会被他逼疯吧?!
忽然庆幸他现在还能在她身边好好的。他这么硬朗的人这会儿露出最软弱的一面……或许假装没有发现他流泪会更好,肩膀借他靠了!
很快,一罐啤酒喝完,苏以陌给他开了一罐,也给自己开了一罐。
她说:“你还记得你在国内考察的那一年说要我坐飞机过来陪你过生日……”
肩上的人没有动!
其实她提起这个话题,南玄策就立即想起了那年这个时候的光景。
那年,他离开新锐国际,独自一人开车在国内考察中。生日的前夜投宿在路边一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小客栈里,房间里除了一张床什么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