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我散去修行救溯云,化为枯枝一段,若非白夕救护,恐怕已没有如今,白夕于我可说是有救命之恩。未飞升时我尚不记得这一段事情,如今虽知道了,然而救命之恩不是一句道谢便能当得起的,我便也未说过一句谢。
而今他说起此事,我却不解何意。白夕并非施恩求报之人,他对我说这些,又是什么意思?
本仙是当真不知道这意思,便抬头瞧他,他亦正色看着我,说:“我当年救你,并不为你报答。”
我说:“我知道。”
他说:“三千年来时时寻机去妙梅山看你,也并不是为你的茶。”
我说:“我也知道。”
他说:“那么,我的心意,你如今信是不信?”
本仙看着他,半晌没说出话来。
一直跟本仙嬉笑怒骂百无禁忌的白仙使,忽然正正经经地跟本仙说出这么一段正正经经的话来,这当真是……当真是叫本仙大吃一惊。
作者有话要说: 小梅表示:你们到底都喜欢我啥?
☆、三、妙也妙也
我怔了半天,心里翻来覆去了许久,一开口说的却是:“那……你早怎么不说?”这句话说出来我差点咬了舌头,明明我不是这个意思,偏偏这话说得好像等他这句话等了很久似的。
白夕望着我道:“我初识你时,尚不知自己的心意,待我明白之时,你身边已经有了别人。我见你过得好,便不忍再说这样的话令你乱了心。后来你和溯云仙君相识,所爱甚深。这三千年来我一直不知你是否仍不能忘情于他,便也只是默默地陪着你。”
他的神情很认真,我极少见他有这般认真的时候。每每听得他的名字被提起,总是赞他如何秀逸超群,我却只见过他嬉游笑闹的样子。同样的,每每有人说起我,皆是说我似有些呆意,言语间总是些茫茫然的漫不经心,也只有与白夕在一起时,我才能活活泼泼嬉笑怒骂起来。
只因我当他是知心好友,便也不必装作。然而现在面对这样认真的他,我却不知该作何反应是好,望着他只是默不作声。
白夕续道:“今日上了天宫,你见了溯云仙君,也告诉了我你的心意,我想这时候应是可以对你说了,我……这句话藏在心里三千多年,无论如何,总该说与你知道。”
我踌躇半晌,开口想说一句“我只视你为友”,想想觉得未免有些敷衍,又踌躇了一时,张口说了一句:“天色暗了。”这句话说完,心乱略平了些,道:“快回去吧,天门要关了。”
白夕道:“阿妙,你是怎生想法,能不能告诉我,也叫我安心。”
我低头想了想,然后抬头诚恳地道:“我的心意,只怕我自己也不明白。这三千年我一直过得糊里糊涂,这些事情,从来没有好好想过,而今便自己也弄不明白自己是怎样想的。若你能看清我的心意,便点醒我罢。若你也看不清我的心意,那便只能待我自己想明白了。”
白夕怔了怔,我们相对而望,认识这么久以来,却还是第一次这么认认真真毫不玩笑地相对而语。过了一会儿后白夕点点头道:“好,阿妙,我等着你。”
送走了白夕,我慢慢走回我的小竹屋里,躺在床上,明明已经很累,却是一直睡不着。漫不经心地过了这三千年,向来是话说过就忘,事做过就了,什么也不往心上放的,却怎料才一飞升,便旧账新账一起来了,生生搅了我三千年的安宁。
许是懒散得惯了,早忘了怎么想事情,躺了一个时辰脑袋里还是一片空白,这么茫然了不知多久,方才迷迷糊糊地有了些睡意。
半梦半醒之间,好像有人敲我的门,我似乎问了一声“谁呀”,便听到有人说:“是我,天悬。我们今日去赴仙池会,你忘了吗?”
我一时脑子没有转过来,缓了缓,方才想起来,昨日白夕送了帖子给我和天悬师兄,我们今日要去赴仙池会了。我连忙掀了被子下床,推开门便看见天悬师兄正含笑看着我,见我出来了,便对我说:“阿妙,等我们飞升了,我就娶你,如何?”
我嘻嘻笑着不答,拉了他往山下跑,边跑边说:“就要走了,我要去山下看看,以后不一定能常来人间了。”
说话之间,恍惚便到了山下小镇,眼前不知何时出现一座破旧的庙宇,大门前搭着高台,高台上坐着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