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十月下旬,在乡下,都已经烧了大炕,煤炉子,就是县里,听说人县委大院里的暖气都供上暖了。
这样的晚上,猫在外头不感冒才怪。
李拴柱冻得哆哆嗦嗦的,吸了鼻涕,才要说话,那鼻涕就又钻了出来,他再吸溜一下,鼻涕和毛虫一样往回缩,只一瞬就又流出来。
看得直拧眉,夏明慧拿了帕子扯过李拴柱给他擤了鼻子,嘴上却骂:“谁让你半夜三更来的?想吓死谁呀?把你当偷鸡贼打死都是你活该!李拴柱,你好好的不在自己家睡觉,在我家来干啥?烦不烦人啊!?”
扁着嘴,李拴柱不吭声,还是夏飞仙把人拉了过去,柔声问:“咋的了?是不是你大娘又没烧炕啊?”
李拴柱被夏飞仙搂着,得了点暖和,才结结巴巴地说:“打、打……疼……”
夏飞仙吃了一惊,先拉着孩子进了屋,这才点了蜡细看。
越是天冷,停电的时候就越多。
微弱的烛光下,看清李拴柱身上单薄的衣裳,夏飞仙先是皱了眉,等撩起衣裳,看清他身上的红棱子,更是气得直骂:“这王桂花想干啥?咋能这样打拴柱呢?再咋的也是她男人的侄儿,这样打孩子也不觉得亏心。”
夏明慧撇了撇嘴,没吭声。
不是她没同情心,而是作为曾经的受害者,她还真对李拴柱身上的伤没什么感觉。
有时候她自己也知道自己是矛盾的,一方面可怜李拴柱,一方面却又压不下那股子厌恶,就是平常对他好那也是有限的,只是不知道这傻子怎么就真的对她实心实意的一直把她当成可以信任的人了。
夏飞仙还在气,穿了衣裳要去找王桂花,还是张长康拦着:“都啥时候了,别折腾了。要想理论,明个儿再去。”
又哄着夏飞仙:“我看这孩子八成是饿了,你去给他弄点吃的。我打水给他擦擦,这么埋汰,可把你新洗的被都蹭脏了……”
夏飞仙这才转身去灶间做饭,忍不住一直低骂王桂花太过份,又怪白玉凤怎么能就这么把孩子丢下,那两口子真是想钱想疯了,就这么不管孩子了。
夏明慧懒得多听,想回自己屋里,李拴柱却可怜兮兮地叫:“姑……”
“干啥?”夏明慧吼了一声,还想再呵斥,可对上李拴柱可怜巴巴的眼,又觉得他可怜。
索性也不说话,转身去炕琴里取了褥子铺上。
端水进来的张长康看看板着脸一声不吭的夏明慧,笑了笑,招手哄着李拴柱擦手擦脸洗脚。
“瞧这一身脏的,都污了我闺女的眼了,唉哟,这衣服都破了……慧儿啊,你前几天给我买的……”
夏明慧一下就扭过头来:“我新买的衣裳你想给他穿啊?”
“不是不是,我就是说把我那旧衣服给他,不过得让你娘毁毁,我估计他穿还有点长……”
“大半夜的毁啥?先穿着呗……”夏明慧没好气地瞪人,却去柜子里翻了旧夹袄出来。
张长康眉眼都带着笑:“我大儿子给我买的棉服我可舍不得给你穿,小子,可别嫌乎我那旧衣服,可也是好东西呢!”
翻了下眼皮,夏明慧也没拆穿张长康的小心眼儿,提新棉服,还不是怕她不愿意让他把旧衣裳给李拴柱那傻子。
她小气记仇,也没得一件衣服都舍不得。
把薄棉服往被上一甩,她直接翻身下炕:“我先回去了,明个还得上学呢!”
“好好好,你快去睡,明个儿还得早起呢!”
夏飞仙也忙答应,等送夏明慧回了屋才小声问:“生气了?”
张长康一乐:“咱慧儿善着呢!你先让他吃饭,我再去后院给鸡棚子压点煤。”
天气冷了,已经好多人家的鸡不下蛋了,只有夏家的鸡还在下蛋,不只是白条鸡的白蛋,罗斯鸡也开始产蛋,下的是红皮蛋,比白蛋贵上五分。
也是夏家养得好,鸡棚子早就升上炉子了。为了这,还特意从县里淘来的煤渣子,这炉子不像是炕,烧柴禾就行,到晚上就得用煤压着保着暖,要是火灭了鸡受了冻就不会产蛋了。
不过全是用煤也太废了用煤碴子还有鸡糞加水拌在一起,烧出来那个味却不是臭的,而是种说不出的味道,不能说香,但闻着还挺好闻,可能因为鸡都是吃的粮食,才这个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