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步走到白玉凤跟前,李留弟话都没说一句,白玉凤已经直接上手拧她耳朵:“会不会听话?不是让你老实跟着吗?死丫头,胆越来越肥了……”
咧了咧嘴,李留弟嘴上低呼喊疼,目光看远了,却是对正皱着眉的周志勋眨了眨眼。
这是昨天晚上白玉凤仇还没报够啊!亏得王桂花拿了个文具盒就不敢过来这院了,要不然她这张脸还不得被打肿了?
不过——也值了!
想到白玉凤和王桂花被烫坏舌头时那表情,李留弟不禁笑起来。
“傻子似的!我和你说,人学校的老师问你时,你可别这么傻,丢人!”
白玉凤冷眼看人:“也真是的,大字都不识一个,还想念啥书,白浪费那钱……”
可其实哪里就用得着白玉凤给钱了,不说温家拿了钱,就是到了胜利小学,白玉凤也是扯着教导主任一口一个大姐“我家真是穷啊”,还把李栓柱也扯出来说了,直把那个女教导主任说得眼睛都有点湿了,最后到是真答应了白玉凤只要她让二生产队办公室写个困难证明,就免了学费。
白玉凤这头千恩万谢,趁人一扭头狠狠拧了李留弟一把,又赔着笑说孩子不聪明,还求着主任能给个机会,从一年级开上就行。
教导主任也是为难:“你家孩子吧,真是年龄太大了,真的,我们小学,上五年级的孩子都大部分比她年龄小——这样吧,我出题目考考她,要是这孩子真的脑子不行,那刚才说的话……”
“别呀!再咋地那一一得二,她还知道嘛!”白玉凤也怕李留弟上不了学就只能捞一回钱,倒是真心希望李留弟能上上学,咋的也对付个一两年,她能多得点钱不是。
教导主任笑笑,果真去另外的书桌上去找卷子,一旁一个瘦高个戴黑边眼镜的男老师过来:“郭主任,你找啥?啊,试卷啊?要让这个学生做是吧!?我这儿就有,来,做这个……”
一张卷子推到李留弟面前,李留弟舔了舔唇,看着密密麻麻的字,只觉得紧张。
白玉凤扫了两眼,根本就看不懂,却仍是捅了李留弟一下。
李留弟这才小声问:“老师,能借我只笔吗?”
那个男老师一笑,真的拿了只笔给她,却不是普通学生用的铅笔,而是他自己用的钢笔。
英雄钢笔,银灰色的笔身,看起来已经旧了,但擦得却泛着光泽。
李留弟握住英雄钢笔,忍不住就露出一丝笑意,整个人都没有之前那么紧张了。
她还记得,孩子们上学时,她每次买给他们的钢笔都是英雄的,大宝用得最旧的一只从初一一直用到高一。
再后来钢笔品牌就越来越多了,她也不用给谁买钢笔了,甚至好多人都不用钢笔,改用什么中性签字笔了。
可要她说,那些东西怎么有钢笔好用呢?
轻轻拔下笔帽,听着那轻微得几乎可以忽略的微声,李留弟连最后一丝紧张感都消失了。
面前这张卷子,她不是全都明白,但有很多,她很熟悉。
这大概算是综合试卷吧?有语文,有数学。
这些字她几乎是都认识的,标拼音、写汉字,她都没问题,但让默写唐诗《鹿柴》?
抹了把汗,李留弟只能略过,后面又是造句,这个她知道,就是用词造句,孩子们小时候她还跟着玩呢!
嘴角噙着笑,李留弟一字一句写得认真。
后面又是数学题,不是加减题,而是乘除法,后面还有应用题,李留弟答了差不多一大半的题,有些问题就真的不太会做了。
这个是不是就是那个什么方程啊?有个X?!
擦擦汗,李留弟觉得自己答得真差,但还是认真地检查了遍才举手交券。
那头教导主任郭主任一看到她举手,立刻就过来了:“答得速度还行,我看看对……”
后面个“错”字梗在喉间,郭主任没看卷子,回头笑骂:“张老师,这是要念一年级的同学,你拿四年级的卷子给她做,这不是为难小孩子吗?”
“一年级?”张老师站起身,推了推眼镜,看看李留弟,才苦笑道:“这孩子看着不小了啊,怎么还要念一年级?我还当是转学生呢!来来来,我看看啊,一会再找张……”
“先等等……”郭主任把目光转回卷面上,只扫了两眼就先喊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