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层厚重地在头顶飘着,就如同人心上的那层隔阂,透不出光。
“郭伯伯出院了,你什么时候回滨城?”张嘉荣问。
郭绮把耳边被风吹乱的头发,捋到耳后,目视前方,沉了一会儿,才说:“我还要再住一段时间。”语气很淡,停了一会,郭绮又说:“前段时间谢谢你。”
父亲突然脑溢血,郭绮在南县医院偶遇张嘉荣,那时候情况危机郭父生死不明,郭绮连日来的压抑,和即将失去亲人的恐慌,让她一下子崩溃了,在昔日的恋人面前,委屈难过的泪水,像决堤的洪水。
张嘉荣当时也被吓住了,以为她怎么了,后来弄明白之后,立马着手帮忙安排,幸得郭爸爸情况不严重,没几天就出了院。
可张嘉荣鞍前马后,好似郭绮只要一转身,他总在身边。
郭绮对自己的失态万分抱歉,当时担心无助,一时失了分寸过火了,后来不需要人家了,要撵人好像太过绝情,不过张嘉荣很识趣,自己消失,郭绮都不用说一句。
郭妈妈什么也没说,喂过郭爸爸饭后,用颇为沧桑的语气说:“我老了,不太懂你们年轻人想什么,我们这样的年纪,一个人就过一辈子,没那么多折腾。”
事隔几天,郭绮又在买菜回家的路上,见到张嘉荣,他应该是在这一段路上,堵郭绮的吧。
“你对你爸妈真好。”张嘉荣说。他看到郭绮消减的下巴,还有越来越大的眼睛。
可这话听到郭绮的耳中,就不是这么回事了,他对她家所有的一切都了如指掌,那时都快要谈婚论嫁了,又是一个大院的。
郭绮回他:“我不是你。”
张嘉荣一哂,不接话了,提了另一个话题:“你真不知道顾泽是顾氏集团的独子?”
郭绮停了一步,又继续往前,张嘉荣在旁静静地看,郭绮头也不回地说,“你来就是为了说这个?”
张嘉荣是闲得无聊了?
“不是,之前我对你信心满满,可如果对手变成顾泽,我有自知之明,不是对手。”
郭绮冷哼了声,嘲讽道:“你是看上人家姚紫菱了吧,你明说就好,干嘛非要拉上我作名堂,让人听了虚伪。”
郭绮的话是不是一针见血,只有张嘉荣内心知道,他心理素质好,面上一点都没变化,“你变了,变得尖锐直接,不像以前,不会这么说。”
“以前傻乎乎,被你唬得一愣一愣的,你说什么都觉得超厉害的样子。”
“那是美好的纯真,最难得的。”
“所以我说,别再缅怀以前,朝前看吧,我们都要长大,都需要寻找自己需要的人生,眼光变得世俗也好变得通透也好,始终的变化才是永恒的不变。”快到电厂大院,郭绮想在街道拐口处,跟张嘉荣分开,她停了下来,等他说话。
之前张嘉荣曾说过,他是到南县公干,他公司在南县也有业务,他是来洽谈的,刚好遇到一个大客户在医院,所以才遇到郭绮。
她停下来,张嘉荣也跟着停下来。
站了一会儿,郭绮觉得手里的菜挺重的,就放在脚边,张嘉荣要去帮她提,她拒绝了,搓了搓手上被勒出来的红痕,郭绮朝回家的方向努努嘴,问:“还是别虐待大院里大妈大婶的心了,我们两个这样回去,不引起轰动,也会引来风言风语,我爸妈现在这情况,还是让他们清净清净吧。”
记得以前,郭绮总会双手拉着他的手臂,前后不停地摇晃,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连下个雨也能让她说出情意连绵来。
那时他有些自傲的,所有女人对男人的崇拜,都可以在郭绮的身上得到满足,可他也有一丝丝的烦躁,不甘心淡如水的平庸,一眼可以望到头的生活。
当他发现老厂长的独女对他有意时,他那丝蠢蠢欲动的心思,就像春天疯长的野草,怎样也停不下来。
现在他算是小有所成,而看郭绮现在,她是不是要大谢他当年的不娶之恩呢?
张嘉荣一手插在裤兜里,见郭绮肯看他,他伸出手来,要搭在郭绮的肩膀上,可郭绮像是早有预知,后退了一步。
张嘉荣的手就这么僵在半途,只讪讪地收了回来。
而这边,顾泽收了自己带来的就诊箱,有些尴尬地坐在郭绮家逼仄的木沙发上。
木沙发上垫着棉垫子,是南方家里特有的,一到夏天就收起来。面前一杯冒着热气的茶水,郭妈妈坐在旁边,正不时地打量顾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