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太太离家出走_作者:因酱(22)

2018-12-25 因酱

  “老师,上课铃响啦。”一只小手在她的眼前晃了两下。

  “当——当——”浑厚的钟声从山下传来,白水村小学没有电铃,是学校里负责烧开水的老婆婆每天掐着表去打钟,时间很准,从来没有出过错。

  许果“嗯”了一声,回过头去,看了一眼停机坪上坐落着的那所小房子。

  “回去上课吧。”她收回目光,双手搭在孩子们的肩上。

  在白水村有一种风俗,大病初愈的人要在脸颊上抹两道红油彩,以此讨个好彩头,寓意为驱邪,百病不侵。

  那天夜晚,村长家门前点起了篝火,人群围着许果团坐,村里的老阿妈用红土调了胭脂,抹在她的脸颊两边,还帮她编起了头发。

  老阿妈的动作很轻柔,偶尔不小心牵扯到几根打结的头发,也只是让人觉得有些痒痒。许果乖乖地让她编着,发现大家都在瞧着自己,那是一种很善意的目光,不会给人带来不舒服的感受,她便冲大伙儿友好地笑着,他们也跟着她一起笑。

  忽然有人说了句:“沈先生来了。”许果头发被人把着,没法动,只看见众人一个个都仰头看过去,随着来人的靠近,视线慢慢往上抬高。

  “您这边坐。”村长的声音在身后响着,窸窸窣窣的动静过后,她的身边坐下一个人,然后,又是一个。

  “许小姐,脸上涂的什么呢?”小方的大长脸迎面投入眼帘,把人吓了一跳,他大大咧咧地问。

  许果惊魂未定,眼角的余光中,隐隐约约地还有一个清隽的侧影,坐在小方的另一边。

  他一坐下,好几个小孩子都围过来了,扑在他的背上:“沈老师!”

  原来中学时一张冷脸能吓哭小孩的沈星柏,其实这样讨孩子的喜欢。他捞起其中一个小瘦猴,搂在身旁,跟捞起一只撒欢儿的猫没什么区别。

  玉米在火堆里烤得焦黑,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粮食酒也煮得热热的,散发着阵阵香味。

  二花牵着许果的手,唱起歌来,这样一个瘦小的身体,平时说话也糯糯的,歌声却嘹亮而悠扬。

  “月亮出来亮汪汪/亮汪汪/想起我的阿哥在深山/哥像月亮天上走/天上走/哥啊/哥啊/山下小河淌水/清悠悠……”

  情歌从一个少不更事的小女孩嘴里唱出来,显得过于稚嫩,听不出情.欲的味道,愈加的纯净。

  许果用袖子裹着滚烫的玉米,对着那排黑乎乎的玉米粒一下一下地吹着气。

  月亮上了树梢,孩子们陆续被大人们领回家去,火堆烧得越来越旺,围着的人却渐渐少了。

  除了许果,他们大多都喝了不少酒,酒力不支,半睁着朦胧的醉眼互相依偎着。还有几个,干脆躺在了地上,呼呼大睡。

  小方大着舌头跟村长划拳,嘴里含糊不清:“都是兄弟,都是兄弟……”又一口酒下肚,他揉了揉脑门儿,边问着“厕所在哪儿”,边跌跌撞撞起了身,胡乱地朝着一个方向走过去。

  许果眼前一空,身边少了个人,视线忽地变得敞亮。

  她机械地用手指掰下玉米棒上的谷粒,正要往嘴里丢,肩膀一沉。

  一个人的脑袋倚在她的身上,伴随着淡淡的酒味,她手指揪紧:“沈先生?”

  四下看去,众人都已经东倒西歪,没一个是清醒着的,谁也没有注意到他们俩此刻的亲密。

  她编起的发辫被握了一簇在他的掌心,无意识地把玩。

  沈星柏抵着她的肩头,微醺中低语:“就一会儿。”

  呼吸在耳畔一声平稳过一声,变得安详。

  许果从不自然到慢慢放松。

  小方去厕所吐完后,哼哼唧唧、昏昏沉沉地走回来,眼睛眯着,似在梦游。

  路走到一半,不经意睁开眼,看到倚在一起的两个人,脚步一顿,表情憨憨地冲着他们笑了,一脸滑稽的醉态。

  这酒是有多醉人呢?酒量如沈星柏,也会神志不清。

  许果拿起地上散落的瓷碗,倒了浅浅的半碗,捧到唇边尝了一口。

  又苦又辣,一入口,舌头就和喉咙一起燃烧起来。她抬手擦了擦唇瓣,克制地小声咳嗽,生怕吵醒了在场的任何一个人。

  这时,一只手伸过来,拿过了她手里的碗。

  “沈星柏。”许果呆呆地转头。

  然后,看着他倚在自己肩上,仰起头,就着她喝过的地方,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