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活不过来了。
那个女孩最后说的一句话,就是理由。
因为死者已逝,生者活在世上便平白矮了三分。这是人们的惯常思维,是吴蔓将戴在身上永远的枷锁。
吴蔓的眼中又蓄满了泪水,黑夜中泪水流淌,发出呜咽的哭声。
逝者安息,可生者的痛苦又有谁在乎?
她愿意矮这三分,甚至想从未发现丈夫的出轨,而是他能活着,能够活生生地站在这里。
再想无益,伤脾伤肺,吴蔓把被子盖好,把脑海中思维强制清空,强迫自己入睡。
放空思维不过几霎,他们就开始出现了。
吴蔓清楚的意识到自己还未入睡,但眼皮沉重,困乏的不想睁眼,一场梦应该并没有什么,只当是做梦,任凭自己在梦境里沉沦。
眼前突然出现的是血淋淋的丈夫。
他的头上身上全是鲜血,血从他的腹部、口腔里不断涌出来,他一双眼睛紧紧看着吴蔓,手上也沾满了血,一只血手朝着吴蔓的方向一直探着,不停地喊着她的名字。
“吴蔓,吴蔓,蔓蔓,蔓蔓。”
每说一句,都有一口血涌出来,连带着话音也带着点含糊。
就这么一副画面一直在吴蔓眼前浮现。
后来,画面开始慢慢的变,丈夫的话在不停地变。
“吴蔓,我爱你。”
“蔓蔓,我爱你,那天只是一个意外。”
“蔓蔓,我不想死,儿子还需要我陪着。”
“蔓蔓,我不想死。”
“吴蔓,我们去看海。”
那个身影越来越血肉模糊,血越流越多,但是眼睛越来越明亮地看着吴蔓。
紧接着,婆婆也出现了,她外貌一副完好的模样,但是捋起袖子的手能清晰地看到胳膊是白骨骨架。
她的目光十分怨毒,仿佛淬了毒,看着吴蔓是掩饰不住的恨意。
“丧门星,死得怎么不是你?”
“死得怎么不是你?”
她只会问这么一句话,声音苍老而喑哑,带着浓浓的恨意。
吴蔓终于承受不住,惧意大于睡意,直直坐起来,拍着胸口直喘气,一张脸的惨白程度不弱于白无常。
只当是自己做了噩梦,因为白天的事情对于这件事内心竟然有这么深刻的执念。
吴蔓喝了口水,平复自己的心情,又重新躺下注备入睡。
甫一闭上眼,丈夫立刻出现,二人怨恨的眼神,血淋淋与白骨的近距离大图观赏。吴蔓实在没有办法闭上眼。
于是整整一夜,吴蔓坐在床头。睁大了眼睛看着窗外。
月色如墨,漆黑一片。
漫长黑夜中没有一丝光亮,不知道希望在何处,亦不知生命的流逝有何意义。
第二天,吴蔓因为彻夜未眠,一双眼睛又哭得红肿,眼下是厚厚的黑眼圈,精神极为不济。
本以为第一天只是执念过深,调节就可以好。吴蔓用尽一切心理暗示,自己觉得自己心态毫无问题,但到第二天晚上,情况更加糟糕。
除了丈夫和婆婆,公公也出现了,一脸冷漠,同婆婆一样,一直重复一句话:
“死得怎么不是你?”
身后紧接着是儿子,他同看着一个陌生人一般看着吴蔓,冷冷地在问:
“爸爸呢?你还我爸爸!”
他们轮流出现在吴蔓的眼前,每一声喊叫都像在索命。
房间依旧空荡荡,吴蔓一个人淹没在幻想中,不敢闭上眼睛。
第二天,她已经瘦了一圈,脸颊上的生机迅速流失,步伐开始变得缓慢,整个人的身体机能在慢慢损耗。
可事情只是变得越来越糟糕。
工作请了假,但要好的同事已经让做好心理准备,儿子在婆婆家自己根本见不到面,同时婆婆家那边不知道隔了多远的亲戚找她闹。
她只是出来买点东西,这种状况在父母那里还要强颜欢笑,不能让他们担心。
正是街上人多的时候,吴蔓佝偻着身子,这几天苍老了十几甚至二十岁。
因为一切都过于迟缓,那一大帮子人突然拦住她时,吴蔓缓慢地抬眼,思维凝滞,很久才想起她根本不认识他们。
“这就是我表姑家那个媳妇!自己不守妇道,在外面和别人有不三不四的关系!还污蔑我表哥出轨有外遇。”
嗓门极大,刻意吸引周围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