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籽捧着那颗沉甸甸的银子走到窗台下面,透过窗子的破洞把银子塞进去,耳听着屋子里亲人们的呼吸声,菜籽止不住又湿了眼睛。
时辰已经不早了,菜籽不敢再耽搁,快步跑回去,林清欢把那罐蜜装在马鞍袋里,先把菜籽抱上马背,自己也骑上去。
回来的路上,林清欢心里总是有点不舒服,等到进了屋这才问:“你们家有几口人啊?你爹光会种地吗?不做别的营生?”
说起这个来,菜籽心里也有点别扭:“我爹只会种地,我们家里的孩子多,我爹只有没明没夜的干活,这才能供上我们一家人的吃喝。”
不过一转眼,菜籽的眼睛又亮了,脸上又浮再出了满满的自豪:“你知道吗?我们家的人都可能干了,俺爹会种地,俺娘会做针线活儿,俺们姐妹的衣服都是俺娘亲手做的,该打补丁的地方她还给俺们绣上花儿。
俺二妹妹胆子特别大,还会爬树摸鸟蛋,她还不怕蛇,上回摸鸟蛋摸到一条草蛇,她把它倒吊起来,甩着它当绳子玩。
俺三妹妹最乖最听话,长得也白也好看,俺爹最痛她。还有四妹妹,别看我四妹妹年纪小,她可机灵着呢,带着大黄一起去放鸡,黄鼠狼和狐狸全都躲得远远的……”
林清欢停了解衣带的手,回头看她:“那你呢,你会干什么?”
菜籽更得意了:“我会得就更多了,我会帮俺爹收粮食,还会照顾妹妹们,我还会打架!”
林清欢“哧”的一声笑了:“一个女孩子,爱打架算什么好事儿啊?还拿出来说。”
菜籽不服气:“你是富贵人家的少爷,哪儿知道人心险恶?每年麦子快成熟的时侯,都有附近几个村里头的混子来偷,所以晚上俺爹就带着俺们一家人睡在地头上,只要看到有人来偷,我们敲锣打鼓地就起来追他们。
你是不知道那些混子可坏了呢,有的能吓跑,有的吓不跑,还留下来和人拼命,我们就只有动手了呗……”
林清欢看着瘦瘦小小的菜籽,怎么也想象不出那是什么样的场景,衣衫褴褛的一家人,为了几株麦子与人搏斗,她们可都是女孩子啊!
菜籽说得兴奋,干脆把袖子一挽,指着自己手臂上一块象月牙一样的伤疤叫林清欢看:“你瞅瞅,这就是那一回为了守麦田叫隔壁村子里的混子打的。不过他也没占光,他胳膊上的肉都被我咬下一块来呢。”
林清欢平白的被吓出一个哆嗦来:“你还咬人?你属什么的啊?”
“反正,我这人就这样。”菜籽亮着手臂上的伤口象是在展示将军的勋章:“苦可以吃,亏不能吃,要是想要我吃个亏,欺负我一下,他就等着吧,我定然叫他身上掉下一块肉来。”
林清欢躺在床上,看着这个瘦瘦小小的人儿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兴高采烈地陈述着自己的壮举,突然感觉到自己十五年的单纯记忆里突然闯入了什么东西,曾几何时,是否自己也曾与她一样,以自己的弱质之躯与强敌肉搏?
不,记不起来了,完全记不起来了。林清欢二十五岁的身体里面,只有十五岁以前那种无忧无虑的记忆,那时的林家家室富足,受城里所有人的尊敬,父亲是一代巨贾,对自己宠爱呵护,夫人和父亲对自己冀予厚望,希望自己有一天可以读书取得大功名……
眼皮在慢慢发沉,身体再次僵直起来,林清欢闭上眼睛,沉沉地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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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 22 章
“林妈,这是新采的槐花蜜,好香的吧?每天早晚一次泡水喝,要不了多久,您干咳的毛病就好了。”菜籽把那罐蜜双手递到林妈手上,脸上的笑容如晨光般和煦。
林妈双手接过那罐槐花蜜,脸上却不知该做何表情,嗫嚅了半晌,这才道:“少奶奶,你真是的,还记得奴婢这个爱干咳的毛病。”
菜籽笑了:“你喜欢喝就好,这个蜜不但能治嗓子,而且还滋补养颜,多喝一阵子啊,都能让您的皮肤回到十八岁。”
林妈忍不住笑了:“少奶奶,又说笑话……前阵子,奴婢失手打了您,那地方还痛吗?”
菜籽一摇头:“早就不痛了,好了,林妈时辰不早了,我得先去给夫人请安了,劳您把院子里收拾一下哦。”
眼看着菜籽象只花蝴蝶一样蹦出了苑子,林妈心里头又是甜又是暖,低声说了一句:“这个孩子啊。”将那罐蜜放在袖子里头,低头张罗着打扫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