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落雨的缘故,他们改乘马车归家。
周嘉暄让人在车厢里铺了一层又一层厚毡子,送九宁上车,“快到家了,好好睡一觉,等你醒来的时候就回蓬莱阁了。”
九宁嗯一声,在马车里睡了一觉。
醒来的时候雨还在下,雨滴敲打在车顶上,发出绵密的撞响。
车厢分里间和外间,她掀开帘子唤外间的侍女,“茶。”
侍女忙为她捧茶,动作似乎不大熟练,不是碰倒茶壶就是撞到茶碗。
九宁揉揉眼睛,没往心里去,等茶碗递到跟前,伸手去接。
茶水有点烫,她啜饮一口,漫不经心扫一眼递茶的人。
不看还好,这一看,九宁一口气堵在嗓子眼里,咳得惊天动地。
“九娘,是不是太烫了?”
送茶的侍女——黑黑瘦瘦的多弟慌忙接过茶碗,小心翼翼地问。
九宁咳得脸颊发红,双手捂着胸口,欲哭无泪。
为什么三哥带来伺候她的侍婢会是多弟?
九宁心里顿时涌起一种很不祥的预感。
事实证明,九宁的预感很准。
淅淅沥沥的雨声中,她和多弟大眼瞪小眼,一句话没说,马车外突然传来几声惨叫。
然后是护卫们的声音:“拔刀!保护郎君和娘子!”
“往东撤!”
“不行,东边也有人!”
“往南!往南!就快到城门口了!”
喊杀声四起,杂乱的马蹄声越来越近,护卫们朝马车聚拢,接连响起沉闷的倒地声。
九宁心道不好,来不及掀开车帘往外看,嗖嗖几声,几支羽箭直接射穿马车,擦着她的脸颊钉进木板里,箭尾微微颤动。
虽然这样的事情经历多了,她还是心跳如鼓,扯开车帘:“阿兄!”
还没看清外面发生了什么,多弟猛地往前一扑,抱着她躺下:“九娘小心!”
几支羽箭从她们头顶飞过去,擦下几根发丝。
九宁眼冒金星,怀疑自己的后脑勺是不是磕破了。
多弟坐起身,手脚直颤,掀开褥子毡毯,使出全身力气把九宁往坐榻底下塞,动作粗鲁,就像在擀面团。
九宁知道她这是在保护自己,没有吱声,刚钻进坐榻底下,又是几支羽箭飞来,贴着她的腿飞过。
她赶紧收好腿。
坐榻底部的空间只够一个人藏身,九宁转头看多弟。
多弟毕竟年纪不大,吓得浑身发抖。
九宁此刻只想骂人。
多弟在书中六亲不认,自私自利,和宋淮南纠缠了好几年,两人都结为夫妇了,她还是不信任宋淮南。
现在生死关头,自己把藏身的地方占了,多弟会不会怀恨在心?
容不得她左右为难,咻的一声,一支箭矢扎透车帘,正中多弟的胳膊。
多弟中了一箭,反而冷静下来,捂着胳膊缩到角落里,望着面露担忧的九宁:“九娘,别出来!”
九宁看着多弟胳膊上的伤口,欲哭无泪:我好疼啊!
“观音奴!”一匹马驰到马车外边,“别怕,阿兄在这儿!”
是周嘉暄!
他话音落下,身边几个护卫拔刀挡下飞扑过来的箭矢,“郎君,你带着九娘回去,我们留下断后!”
周嘉暄犹豫了一会儿,咬牙点了点头。和马车并行,撕下已经破破烂烂的车帘,伸出手。
“观音奴,跟阿兄走!”
其他几个护卫围拢过来挡在他马前,帮他抵挡杀手的进攻。
九宁听到周嘉暄叫自己出去,赶紧爬出藏身的坐榻底部。
旁边的护卫扯住她,把她从疾驰的马车拉出去,送到周嘉暄怀里,“郎君,你们快走,不要停留!”
周嘉暄抱紧九宁,狠狠夹一夹马腹。
“阿兄!”九宁回头张望,“还有个人!还有多弟!”
多弟不能死呀!
周嘉暄皱眉。
护卫们浑身浴血,怒吼:“郎君,走!”
“快走!”
又有几个护卫被对方的箭矢射中,惨呼一声,倒在雪地里。
九宁趴在周嘉暄怀里,看着那辆逐渐失控的马车:“多弟!”
拉车的马身上中了好几箭,扬蹄嘶鸣,漫无目的地在雪地里狂奔,嘎啦几声,马车绕过一块土坡时朝右侧翻,整座车厢翻倒在地。
多弟摔了出来,胳膊上的血流了一地,身下白雪染得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