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我和老妈的出现绝对是岑家村最大的新闻,细细想来,我已经十几年没回村,说不想念是假的。
班车一路颠簸向深山里的岑家村前进,我实在受不了了便开窗呕吐,幸好早上没吃东西。老妈抚着我的额头,轻轻拍着我的胸口,问我要不要喝点水。我只想说,亲娘啊,你这是要我吐一路的节奏吗?我靠在老妈的肩头,捂着喉咙,生怕卡在其中的一股气会破喉而出,晕车的滋味真是难受,晕车药根本就是最大的骗子,骗了我一次又一次。
“岑家村到了!”
司机沙哑的喊声救了我一命,我赶紧飞奔下车,扶着最近的一棵树干狂呕了好一阵。猛抬头,春风润物,才有了岑家村方圆几里地的绿色,我霎时感觉好多了。我和老妈已经站在了岑家村的地界上,不远处的石碑上歪斜的刻着‘岑家村,公元一九□□春’。
老妈比我还兴奋,硬是要我和石碑合影留念。
“佳兮,看镜头,靠近一点,再近一点….”
“妈!我穿的可是我最喜欢的白色蕾丝连衣裙,会蹭脏的!”
“没事,弄脏了我给你洗,头靠在石碑上,快点儿呀。”
我板着脸且依了老妈,平日里她疼我,这点要求救满足她吧,再者老妈拍照技术向来不错,可要是老爹在场的话我肯定不会,我可是他的敌人。
“妈,别拍了,离村口还有还好长一段路呢!”
如今我倒像是个持重的家长,她倒成了迷恋花色的少女,岑家村的魅力渐渐凸显。十七年了,我终于回来了。
村口有一棵树,记忆里只是棵不高的树苗,起初我甚至不知道它的名字,直到有个大叔告诉我它叫樱花树,每年春季开花,花开纯白而浓烈,花落干脆而洒脱。自记事起,每每樱花盛开的那月里,我和大叔都会长坐樱花树旁,一起数着花开几朵,我喊他樱花大叔,他叫我樱花妹妹。
此刻我站在高出我几丈的樱花大树下,繁花似雪。村上能来的人都来了,他们聚拢在老妈的身旁,而我伸长了脖子看了老半天也不见大叔的身影,莫非他早已忘记当初那个约定。
回忆翻滚而来,一九九七年夏树下离别前。
“明天我妈妈就来接我回去,我要上小学了。”
终日低头的樱花大叔总算抬头正眼看了看我。
“我不想再来这里,不想再看见那些厌恶我的眼神,我要彻底忘记这里。”
大叔犹豫的将手掌轻轻的放在我的头顶上,然后单腿跪地蹲下,就在我以为他终于要和我说话时,他的脸上竟挤出了微笑。我知道他在告诉我,他不讨厌我。我还知道,他要我再回来看他。
“佳兮!我是你二婶啊!怎么?就把我忘了?”
“二婶好,好……”
我怎么可能忘记她,岑家村出了名的媒婆,嘴贱心善,小时候挨欺负的时候她没少帮我。冲着她的善良,我怯怯的问了问以前常和我数花的大叔去哪了。
“疯了,你知道他以前就不大正常,记不记得还那时候我只要看见你和他走在一起,我总把你叫过来。”
“疯了,他怎么疯了?”
“怎么疯的我就不知道了,你走后的十几年他天天自言自语,在村子里走来走去,什么发臭发霉的东西都往嘴里塞。哎,也真是可怜,都怪那个狐狸精……”
“狐狸精?”
“他被女人甩了,魔障了,才会疯癫成今天这个模样,我们怕他冬天冻死,一起凑了些钱,不得已才把他关在山坡的庙里,央求庙里的师傅好好照顾他。”
我泪眼模糊的眺望山坡的那间小庙,他怎么可能疯癫,我走的时候他明明还好好的,除非亲眼所见,要不然我是不会相信的。我一定要去看看他,偷偷的去看看他。
当晚我和老妈就在二婶家住下,春季回潮,满屋子的泥水味竟不觉刺鼻,反添了一丝丝熟悉的喜悦。我一人躺在床上发呆,门外一片嘈杂,老妈和亲戚们准备明天祭祖的事情
“小青你真不打算再生一个男孩?”
二婶大嗓门也真不在乎我是否听得见。
“有佳兮就够了。”
“可她毕竟是女孩子,不说别的,这祭祖的时候都不能烧香跪拜,更别提传宗接代。”
我听见很多附和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