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你个头,”桦姑怒气冲冲的从那小厮手上夺过火折,又一脚将他踹翻在地,伞也不打就大大啦啦的朝纸马走过去,手刚想朝前探过去,纸马只剩下一只的眼珠子里突然冷光一闪,映出了她身后一个浅浅的影子。
桦姑猛地回头,眼球从左到右来回的转动,可是,她什么都没有看到,背后只有一片高大的云杉,叶子在雨水的润泽下发出吧嗒吧嗒的声响。
“姑姑,出什么事了?”花嬷嬷见她脸色不对,赶紧一步一滑的走了过去。
“没事,是我看走眼了。”桦姑缓缓扭过头,心里的不安一点点的积聚起来,她方才那句话不过是为了稳定人心,其实刚才的人影她看得甚是分明,他个子不高,大概只到自己的胸口,看起来就像个十一二岁的孩子,和每个人的身形都相差甚远。桦姑深吸了口气,将紧张的心绪平复下来,又一次将手里的火折朝前送去,这次,大火没有熄灭,它很快将几匹纸马烧得飞灰湮灭,灰烬在雨水的浇灌下,化成一个个黑色的圆圈。
见纸马都被烧干净了,桦姑这才松了口气,她走到墓碑前,将上面的枯枝树叶一一捡拾干净,这才说道,“释达,烧得那些纸钱纸马你都收好了,不够用了,你就托梦告诉我,我再让人给你烧,娘先走了,过几日再来看你。”
说完,又恋恋不舍的看了坟茔一眼,这才转身朝马车走去。
少了那些纸马,车上顿时宽敞了不少,几个小厮挤在雨布下面,被崎岖不平的山路摇得昏昏欲睡,可是老天却偏要和他们作对似的,将雨越下越急,再加上山风凛冽,几个人冻得再也睡不着,只能瑟瑟发抖的挤成一堆,靠彼此的体温取暖。
“我今儿才知道姑姑竟然还有个儿子,难道年轻时她还曾嫁作他人妇?”
“谁知道呢,不过敢娶姑姑,那人也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可是,她这儿子是怎么去的,据说走的时候才二十出头的样子。”
“嗨,幸亏去的早,否则新安城又得多一个霸王,谁受的起。”
“怎么回事?快说来听听。”
“嘘,小声点,莫要让姑姑听了去。据说啊,这公子哥嚣张跋扈惯了,有一天,和他的一位狐朋狗友打赌,谁能骑着马先跑到凌云山顶上,谁就能先占了栖凤楼新来的那位姑娘的身子,可那天和今天一样下着雨,山路湿滑,他骑得那匹马脚下一个不稳,就将他甩倒了山谷下面,据说当时人还没死,只是伤了腿,可是,那位朋友却在上面戏弄他,说他比不过自己才故意跌下去的。咱们这位爷哪能受得了这般刺激,也不等着人来救,自己扒着石头就朝山上爬,爬到一半,被一块松动的大石头从上面掉下来砸中了脑袋。唉,他死得惨哪,脑壳整个碎掉了,脑浆洒的哪儿哪儿都是,据说姑姑见了,当场就晕了过去。后来人清醒后,便命人将他的那位朋友连带着那位新来的姑娘一起,用乱石砸死,把尸首扔到一口荒井中了。”
大家正聚精会神的听着,忽然,一个小厮倒抽了口凉气,手指着车篷顶上,“那是什么?”
众人被他吓了一跳,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看见车篷上面蜷着个人,个子不大,瘦瘦小小的,不仔细看,还以为是车子的顶篷被风吹了起来。
一道闪电从天边划过来,像一把利刃将夜幕劈成两半,白光照亮了车顶,那个人影却不见了,像是被狂风卷走了一般。
“我没看走眼吧,刚才那里是有个人吧。”一个小厮哆哆嗦嗦的说道。
“难道难道纸马真的能从阴间引回来些什么?”
“轰隆隆。”惊雷跟着闪电从头顶落下,小厮们将雨布紧紧的裹在自己身上,谁也不敢再多说一句话。
***
见窗外的雨越下越急,蒋惜惜连忙走过去将窗户关好,嘴上说道,“都说春雨贵如油,现在看来,这油也太不值钱了,竟要将地浇透似的。”
正说着,雨雾中传来一阵通报声,“大人,刘叙樘大人前来拜访。”
果然没过多久,蒋惜惜就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顺着穿堂走了进来,看到她,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蒋姑娘,又见面了。”
蒋惜惜行个礼,嘴上却是不饶人,“我看刘大人是真的把新安府当成娘家了,几日不来,心里便想得慌,我说的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