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兴不兴致的,连个陪酒的人都没有。”右耳边说边重新化为人形,在晏娘脚边坐下。
晏娘被他当头泼了一桶冷水,刚想骂回去,却听得后院的厢房传来一声细细的叹息,她扭头看了一眼,眉尖略略一挑,幽幽的说道:“我本想饶你一命的,可为什么偏要自寻死路。”
说完,她便站起身朝厢房走去,在离房门几尺远的时候停了下来,静静的注视着这间笼罩在树影之下的破旧木房。过了不大会儿功夫,那厢房的木门突然发出“吱呀”一声响动,竟自己慢慢的打开了。
一双枯枝般的手扶着门框一点一点的向上爬着,这双手的指甲,有几只已经脱落不见了,剩下的指甲上,隐约可见斑驳的丹蔻。手的后面,是两截苍白的手臂,可是那手臂上的肉像是被什么东西削掉了似的,露出里面森森的白骨。
晏娘叹了口气,“死的这么惨,也怪不得你这么执着,可是这世间之事终难圆满,你我,众生,都敌不过际遇无常,何不干脆就此放下,哪怕是做个孤魂野鬼游荡人间,也不失为一桩美事。”
可她一番劝解过后,那女鬼却丝毫没有退意,她又朝前走了两步,将整个身子暴露在月光下面。她浑身赤裸,从头到脚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有两个碗口大小的坑,而那张满是血迹的脸蛋,虽然隐约可辨别出其生前清秀的容貌,只剩下一排干枯的牙齿,对比之下,更是让人心里发酸。
“凌迟。”晏娘脑子里一下子就蹦出了这两个字,但是这个念头很快就被她否定掉了,不,不是凌迟,这个酷刑早已被废黜了多年,所以她身上的伤绝不可能是公家所为,那么,又会是什么人对她做出了如此违背伦常的恶行呢?
好像看透了她的所思所想,那女鬼突然将一样事物扔到门前,晏娘弯腰将那东西捡起,发现竟是一块令牌,她用手抚摸着上面刻的几个字,脸上渐渐堆起一个冷笑。
“你的仇交给我吧。”晏娘眼皮一抬,只听倏地一声,一个手帕似的方巾冲着女鬼的方向飞去,将她整个包裹起来,只一会儿功夫,那女鬼就消失不见了,她方才站立的位置,多了一只鼓鼓囊囊的香包。
晏娘上前把香包捡起来,握在手里朝刚才坐的那块石墩子走去。右耳还摊在石墩旁边,拿着那只酒杯把玩,见晏娘拿着香包走来,才探过头来问了一句,“怎么突然管起闲事来了?”
晏娘从他手里抢过杯子,嘟囔了一句,“不闲,没你做的菜咸。”
右耳被她顶的气急,他从石墩上跳起,刚想辩上几句,怀里却突然被塞进了两只香包,晏娘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收好了,丢了的话,我就拿你做猴头煲。”她说完,就自顾自走进屋子,丝毫不去理会右耳在身后大呼小叫的抱怨。
“爹,爹。”屋里传出几声稚嫩的呼喊,听到这个声音,蒋惜惜赶紧推开门走进去,她扑到还在揉着眼睛的迅儿身边,一把将他揽在怀里,“迅儿,你醒了,饿不饿,姐姐给你把饭端过来。”
“惜姐姐,”迅儿睁着一双灵动的大眼睛望着蒋惜惜,“风筝呢?风筝去哪儿了?”
“风筝?什么风筝?”
“黑色的,好大的一只,就像老鹰一样漂亮,迅儿追啊追,但是一直也没有追上。”
蒋惜惜一把抓住他的肩膀,“迅儿,你是跟着风筝跑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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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疫病
“后来呢,后来发生了什么?”蒋惜惜急切的追问着。
“后来,”迅儿眨巴着大眼睛想了半天,“后来我就跟着那风筝向前跑,跑着跑着,发现它突然不见了,我隐隐约约看到前面站着个人影,然后,然后我就不记得了。”他扯着蒋惜惜的袖子,“姐姐,迅儿饿了,想吃香喷喷的蛋羹。”
蒋惜惜不忍再逼问他,她让下人去把迅儿的饭食端来,一直到他吃饱喝足,满意的拍着自己圆溜溜的小肚子,才摸着他头顶圆圆的发髻,轻声询问道:“迅儿,你想不想跟姐姐去一个地方?”
右耳端着一盘子樱桃来到门口,将它们分给坐在树底下唠嗑的老头子老太太们。
“这孩子招人疼啊,知道我们这些没牙的嚼不动,专门挑些又大又糯的送来。”
“绣庄什么时候开业,我也去给儿媳妇绣几把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