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里吗?”她扭头望向立于自己肩头的精卫。那小鸟“啾啾”叫了两声,振翅飞到立于角落的一口大水缸的缸沿,拍打了几下翅膀,又回头看向晏娘,似是在等她过去。
晏娘抬起右手,嘬起嘴唇轻轻一吹,手心处立刻冒出了三簇橙黄色的火光,火苗不旺,却将整个灶房照得比白日还要明亮。她于是大踏步走到水缸旁边,探头朝里面望去。
缸里的水堪堪只盛到一半,可是不久前精卫所见到的,明明是一只盛满了水的水缸。它很是不解,脸上竟然流露出像人似的疑惑的神情,于是又叫了几声,提醒晏娘的主意。
晏娘用另一只手在缸沿上轻轻一抹,手到之处一片湿滑,显然有水从缸里飞溅了出来。她微微一怔,将手指凑到鼻前仔细嗅了嗅,半晌,方说出一句话,“精卫,它竟藏在这缸底。”
说完这句话,她猛然转身冲出灶房,快步走到主屋,将里面破旧的柜子和抽屉“呼啦啦”全部打开,在看到里面空无一物后,右手猛地一握,将掌心的三昧真火掐灭,口中冷冷道,“可惜啊,我们晚来了一步,让他们给跑了,银钱全部不在,那人一定是看出了什么,所以才如此慌不择路的逃走了,连家什都丢下不要了。”
如此在黑暗中静立了许久,她忽然抬头,眼睛亮得像夜空的寒星,“怪不得,我以前一直没想明白,为何那运河中的冤魂十六年都安然无事,现在却忽然出来作祟,原来,竟是有人将他们从河底放出来了,不过此人到底是谁?他这么做又是出于何意?”
话刚说到这里,院门外忽然走进来一个人影,看到晏娘一人站在主屋中,那人似乎大大吃了一惊,放下手里端着的满满一大碗饺子后,他大声问道,“姑娘,你是何人?怎么一人待在许家,大年他去哪儿了?这么晚了还没有打鱼回来吗?”
“许大年。”晏娘在心里默念出这三个字,随后,她陡然换上另一副神情,慢慢从屋内走出去,冲那个不知所措的人影笑了一笑,“我是许大哥远房的堂妹,从外地来投奔他,这位大哥,不知我这堂兄现在去了哪里?”
那人闻言,似乎稍稍放松了一点,不过旋即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又一次抬头望向晏娘,眼中俱是疑惑神色,口中疑道,“堂妹?大年他家里人都在十六年前的那场大火中死光了,怎么这会子又出来一个堂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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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缺憾
夜色越来越浓,半空中,月亮昏晕,星光稀疏,整个大地似乎都昏睡了过去。除了两个静立在窄巷中,窃窃私语的人影。
程牧游眼中的色彩愈发的浓重,他目不转睛的看着晏娘,似乎想从她明亮的双眸中多看出一些线索来。
过了良久,他才轻声说道,“许大年?一个渔夫?姑娘的意思,他就是放出鬼鸟的人?”
晏娘淡淡一笑,“大人若是知道了那许大年的身世,或许就不会如此讶异了。”
程牧游眉头一蹙,“莫非这许大年也与火烧连船一案有关?”
晏娘微微侧身,望向空中那轮泛着毛边的月亮,脸上覆上一层淡淡的凄潦,“何止是有关,他的整个人生都因为这件事彻底毁掉了。”
程牧游静默了一会儿,轻声说道,“请姑娘明言。”
“许家有兄弟三人,许大年是许家最小的儿子,由于父亲及叔父的船只都被官府征雇,所以那一年,许大年一家及叔父家二十余口人均在船上,其中还包括他怀了身孕的妻子。”说到这里,晏娘轻轻垂下头,盯住自己的鞋面,“火烧起来的时候,许大年正好到岸上如厕,侥幸逃过一劫。火灭了之后,他家里人乘坐的船只被从水底捞出,所有的亲人都被烈火困在船舱中,烧成了墨渣炭屑。”
这番话她述说得简明平淡,但是每一个字都挤进了程牧游的心里,将他的心脏挤得密不透风,沉甸甸的,难以透过气来。
良久之后,他如梦方醒,嘶着嗓子问道,“这就是许大年放出冤魂的原因?可是鬼鸟伤害的只是无辜百姓,并未找出真正的凶手。”
晏娘冷冷一笑,“大人怎知那许大年没有寻凶?他不仅找了,而且一找就是十几年。据他的邻佑所说,那许大年跑遍了大宋疆土,北至西夏大辽,西至吐蕃大理,这十几年间,只在祭奠之日回来新安,其它时候,都在苦苦寻找那严庆阳,从不停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