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的,一定是他故意编造,借此引兄长回朝。”林镜隐握拳,从牙缝中挤出这几个字。语罢,她便看着赵朗,“兄长,你莫要信他”
赵朗没有答话,他僵立在原地许久,忽然抬步走到门前,望向院墙上面的秋日暖阳,此刻,院中的那株木槿终于褪去了一身翠碧,隐隐现出一点未老先衰的沧桑来。
赵朗回头,目光落在林镜隐带着几分慌乱的脸上,他忽然眼睛一弯,露出一个苦涩的笑,“昨日挖出的石马很好,几乎同我埋下的那只一模一样。”
“几几乎?”
“我小时候顽皮,将那只马弄折了一条腿。”
“兄长。”
“镜隐,谢谢你为我找来明宫的图纸,只可惜,我是用不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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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先帝便回汴梁了?林大人没有劝阻先帝?您也没有阻止他吗?”沈青好奇的看着赵泽平。
赵泽平咳了几声,伸手抓住沈青的胳膊,缓缓道,“先帝最是孝顺,对太后无命不从,得知太后重病,自然是不管真假都是要赶回去的。太后就是他的软肋,这一点,晋王知道,我知道,镜隐自然也知道。可是在先帝回汴梁的那一日,林镜隐却做出了一件我意料之外的事情。这件事,你应该也有所耳闻吧?”
沈青咬着嘴唇点点头,“据传,先帝一行回京那日,钦天监没有随行,可是一行人走到夹马营路口处时,却见钦天监一袭青衣,膝行而来,顺着夹马营崎岖不平的小路,一步一叩首。来到先帝马前时,他的脸庞和衣襟甚至被额上的鲜血染红了。”
赵泽眼圈一湿,无力的笑笑,“他虽知无力回天,却仍想再赌一次,用他的血和屈辱换得圣心寰转,可是终究,先帝还是离开了,将林镜隐一人留在夹马营,留在他此生最好的一段记忆中。”
“那只石马”沈青的声音颤了几颤,“真的不是先帝小时候玩过的那只吗?”
赵泽平摇头,“自然不是,那只是林镜隐为了哄他开心而故意埋于院中的,不过在回京途中,先帝将此物埋在一片青山绿水之地,那里,也就是他后来长眠的地方。”
“永昌陵。”沈青慢慢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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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定陵
在从洛阳返京途中,行至巩县,赵朗特意前往他父亲的茔地――永安陵进行祭奠。
站在陵园神墙的角楼上,他望向远方深蓝的天空和那一轮即将坠落的夕阳,思叹良久后,抽出一支雕翎箭,张弓射向远野。
看着那支箭在远处无声落下,赵朗长叹一声,遂对站在一旁的赵泽平说道:“人生如白驹过隙,终须有归宿之地,今日箭落处,就是我百年后长眠之所。”
赵泽平愕然道,“圣上身体康健,为何忽然说起这些?”
赵朗淡淡一笑,“丞相莫要多心,我只是随口说说罢了。”
话落,他便取出那个玩具石马,静静盯着它看了许久后,将之交给随行的侍卫,命他们将它埋在箭落处为记。
“永昌陵,丞相啊,就将此地命名为用永昌陵,你意下如何?”赵朗遥望原野,轻声问道。
赵泽平喟叹一声,“圣上提早考虑定陵之事,倒也并无不可,且这里背山面水,柏林如织、绿叶如盖,倒是一处绝佳的风水宝地。只望圣上到时候不要把老夫忘了,许老夫在旁边建一座小陵,守着圣上,也可日夜沐浴天家皇恩。”
赵朗知他故意逗自己开心,便也不愿拂了他的一片好心,爽声一笑,与赵泽平携手走下角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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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永昌陵原来是先帝自己命名的,我想,他是希望大宋基业长盛不衰、世代昌旺。”沈青神色有些黯然,转念一想,他挑眉问道,“恩师,那金匮之盟确有其事吗?”
赵泽平垂首轻笑,笑声中却充斥着似有似无的寒意,“咱们这个先太后,一向对当今圣上宠爱有加,所以在先帝赶回去侍疾之时,便将晋王也召了过去,交代未来皇位的继承问题,劝说先帝死后传位于晋王。这份遗书藏于金匮之中,因此名为‘金匮之盟’。老夫是此事的鉴证人,又怎会有假?”
沈青不解,“先帝没有反对?”
赵泽平惨然一笑,“先帝是孝子,但是并不愚孝,立储之事关系民生国事,他当然不会一昧听从先太后的意见。我想,先帝之所以同意,是因为他是个胸怀大义之人,对于皇位的交接,他更看重的是治国之能,而非血统传承。他的两个儿子年纪尚小,与被众多臣子拥护的晋王比起来有天壤之别,所以他才听从了杜太后的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