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牧游点头,“我也发现了这一点,难道螟蛉不单指一只蛾子,还蕴含着别的深意?”
话刚说到这里,霁虹绣庄的院门又一次被推开了,程德轩在仆人们的搀扶下小心翼翼地踩着积雪走进院内,他身后还跟着另外一个人,那人又瘦又矮,仿佛撑不起身上那件紫色的云雁细锦官服,不过,他虽看起来消瘦憔悴,脸颊布满了深深的皱纹,可是一双混沌的眼睛里却深邃明亮,闪着激动的光。
“牧游,你看看谁来了,王大人感你破案有功,亲自上门给你道谢来了。”
程德轩乐呵呵的给身后那人让出一条道,王大人于是蹒跚着移步朝前,还差点在雪地上滑了一跤,好在程牧游眼明手快,上前搀扶住了他,才没有摔倒。
“贤侄,多亏你明察秋毫,才让这件尘封了多年的案子得以告破,老夫的儿子儿媳和我那惨死的孙儿也算是瞑目了,我真的不知该如何谢你。”
王守竟一边说,一边将自己枯瘦的手覆在程牧游的手背上。程牧游刚要客套几句,忽觉手上一片湿热,抬头,却见王守竟脸上已是老泪纵横,身子亦在轻轻地抖动着,竟是将压抑了多年的悲伤释放出来。
程牧游本来还对那王公子成见颇深,现在见王守竟这幅样子,心里不禁微微一颤,喟叹一声:也罢,那王公子虽然残虐,可是王大人的舐犊之情却不能不让人动容,白发人送黑发人,本就是这世间最难以承受的悲剧,这王大人短短几年间便苍老成这副模样,一定经历了常人未曾经历的磨砺,也算是为那王公子偿还了几分债了
念及此处,他忙搀扶着王守竟,回头冲晏娘略一点头,一行人一起踏着积雪朝新安府走去。
右耳来到房中,抖掉满身的碎雪,这才走到晏娘身边,把一壶热茶放在她面前。它扯出把凳子叉腿一座,一边搓着手一边冲她说道,“姑娘,府里来客人了?”
晏娘头也不抬的品着茶,轻轻挑起一根眉毛,“王守竟,没想这老头儿竟亲自到新安府来了。”
右耳托腮问道,“他好人坏人啊,我看那程德轩可是对他殷勤得很,又让下人备酒又是到集上买菜的。”
晏娘冷笑一声,“好人坏人不知道,我只知道,他是一个好官,兢兢业业,脚踏实地,协助赵大人处理日常事务,是赵大人最得力的臂膀。”
右耳撇嘴,也饮了一杯茶,这才道,“我就说嘛,我就是再多活几百年,也不会把人的事情捋清楚弄明白的,这王守竟既然是个好官,又怎会不是个好人?人品有亏,又怎能公正廉洁两袖清风?”
晏娘照他眉心一点,“你呀,总是把人性想象的过于简单,人,是这世上最复杂的动物,每个人都有几张不同的脸孔,变幻莫测,有时候就连我,都要自愧弗如呢。”
右耳抓着头顶几根稀疏的鬃毛,“可是姑娘,你为何认为这王守竟不一定是个好人呢?”
晏娘又抿了口茶,忽然将头凑到右耳耳边,轻声道,“你没看到他肩膀上那些层层叠叠的黑影吗?它们见到我都不愿意离开,不知道与那王守竟有何等刻骨的仇怨呢。”
右耳皱着猴脸想了半天,终于还是放弃了,它无奈的摇摇头,将一杯热茶倒进口中。
(本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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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卷 龙涎草·共55章
第一章 回家
天还没亮,秀秀就已经起床了,她穿戴梳洗完毕,便推开屋门,深吸了一口凛冽的寒气,走进灰蒙蒙的院子中。
金家老两口和金煜起身时,家里的大小事务都已经处理妥当了,院子里的积雪被扫得干干净净,家里养的几只鸡已经吃饱了,正悠闲地在院中散着步。那头老水牛也已经吃草回来了,这会子,已经趴在牛圈里睡起了回笼觉。
桌上摆放着四碗热气腾腾的小米粥和几个软馒头,中间还放着几碟小菜,都是秀秀亲手腌制的,绿的绿,红的红,看起来很是诱人。
三人对视了一眼,慢腾腾在桌边坐下,金煜见母亲对自己使了个眼色,便冲门外唤了一声,“嫂子,你已经吃过了?要不要再来喝点粥?”
秀秀人没出现,声音却传到室内,“不了,小煜,你和爹娘相公吃吧,我把爹的这条裤子做好,天冷了,这里面得多塞点棉花才暖和。”
金煜“哦”了一声,又看了金家老两口一眼,这才慢吞吞坐下,“爹、娘,吃吧,嫂子她早吃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