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杨树下放着简陋的杨木桌子和几个旧凳子。
陈绮、马明莲和方旭围坐着杨木桌子坐下开始吃饭。
菜是一盆素炒豆角,一人一个高粱面馍,一碗稀得能照见人影的玉米粥。
陈绮饿得胃直抽搐。
她夹了一筷子炒豆角慢慢吃了。
素炒豆角,只放了盐和酱油,算不上美味,不过也算保持了豆角本来的味道。
方旭把自己的高粱面馍一掰两半,自己留下一半,另一半递给了陈绮:“妈,我吃不完,你替我吃吧!”
马明莲在一边看了,笑着道:“哎,别人再亲都没有用,小旭还是心疼他妈妈!”
陈绮笑眯眯把方旭递过来的那半拉高粱馍给推了回去:“小旭,你得多吃些,这样才能长高个子,才能有力气保护妈妈!”
方旭拿着黑里发红的高粱馍,若有所思,然后像是想通了什么似的,用力咬了一口,鼓着脸颊慢慢咀嚼着。
他和妈妈相依为命,比一般孩子要早熟一些。
陈绮快速地吃完午饭,交代马明莲:“妈,我这会儿去地里把割好的麦拉回来,你在家看着小旭,要是蔡俊再过来,别让他单独和小旭呆着!”
马明莲一时有些不明白,“啊”了一声。
陈绮想了想,凑到马明莲耳边,低声道:“妈,我听村里人说,蔡俊老是偷偷摸人家小孩的小唧唧!”
马明莲不在乎地笑了:“没事儿,好多人爱摸小男孩的小唧唧,开玩笑罢了,这不算什么!”
陈绮:“......”
她没想到这个时代的人根本不把这个行为放心上,只得又凑过去,低声道:“妈,有人看见他咬人家小孩的屁股,还把人家小孩的小唧唧捏肿,特别恶心!”
这是真的,是方兰芝的记忆。
马明莲有些不相信:“不会吧?!怎么可能!你听谁瞎说的?”
陈绮见马明莲根本不信她的话,懒得再说,便取下自己挂在土墙上的镰刀,根据方兰芝的记忆找到磨刀石,蘸了些水开始磨镰刀。
她磨得很细致,把镰刀的锋刃磨得锃亮,这才起身拉出家里的板车,把镰刀和草绳都放板车上,又拿了个盛粮食的帆布袋子叠好放在板车上,然后看向方旭:“小旭,你和我一起去地里吧!”
她宁可带着方旭去地里晒着,也不愿意让方旭离开自己的视线。
地里的收成除了家里人吃,还得交公粮,所以地里的麦必须得早点割回来,免得麦穗被晒得炸了穗,麦粒都落到了地里。
方旭自然是愿意和妈妈呆在一起的,忙端起小洋瓷碗,把里面剩的玉米稀粥一口喝完,一抹嘴就自己爬上了板车,在帆布袋子上坐了下来。
马明莲见方旭也要跟着去,只得拿出盛水的军绿老鳖壶,灌了一壶凉开水,拧紧壶盖递给了方旭:“小旭,你帮你妈拿着老鳖壶,记得提醒她喝水!”
方旭欢快地答应了一声,把老鳖壶抱在了怀里。
陈绮看了过去——这种古老的军绿色行军水壶,在乡下都叫老鳖壶,她小时候见过,已经很多年没见了。
陈绮拿了个草帽给方旭戴上,拉着板车出了门,往北去了。
她发现方兰芝的身体看着娇娇弱弱的,力气却很大,起码她现在拉起板车就轻松得很。
这时候正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太阳很毒,道路两边白杨树的叶子似蔫了一般,一动不动。
陈绮记得小时候在农村,到了割麦季节,因为中午太阳太毒,大家都是一早一晚去割麦,最热的中午和下午都是在家睡午觉。
她准备在蔡俊去地里之前,把麦子割完拉回家,根本不给蔡俊献殷勤的机会。
铁路桥下依旧有不少人在乘凉,有人在下象棋,有人在打升级,有人在斗地主,有人铺了张破席在边上睡。
生产队队长韩青端着他的搪瓷缸,一边看他哥韩龙和人下象棋,一边喝茶。
韩青今年才二十四岁,生得剑眉星目,肌肤黑而细腻,是个黑里俏青年,两年前才从部队退伍回来,因为为人强悍,虑事周全,被生产队推举为队长。
旁边打牌的小媳妇王爱芝不时偷偷看他一眼,韩青却似没有看到,只顾看人下棋。
王爱芝见大中午头的方兰芝拉着板车过来,就笑着打招呼:“兰芝,晌午头这么热,你怎么这时候去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