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菲刚打开门，眼前一花，看清楚时，顾棠已经阵风一样地跑向了楼梯。
“什么事情这么紧急?Kevin!”她推了推眼镜，顾棠扶在楼梯的转角处，微喘，“你去医务处帮我查清楚，A国来的专家组人的名单!现在，马上……”
甩下这句话，他几乎是一步三个台阶的狂奔下楼，苏菲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放着电梯不用……用跑的?”
查专家组的名单，难道他是想要拜访国外专家么?
“怎么突发奇想，像个毛头小子一样莽撞。”苏菲腹诽了几句，往医务处去。
但当他冲下楼去时，那队专家已经不见踪影。
被冲昏了头脑的顾棠，已经浑身颤抖地不可抑制，茫然四顾，扶额强迫自己定下心神。
这是在医院，横冲直撞不是办法，他倒退几步，胸膛在灰色毛衫下剧烈起伏。
推开诊室的门，闫教授已经在里面等候，苏菲连忙上前来，“Kevin，闫主任一会儿还有学术研讨会要开，咱们要抓紧时间。”
闫主任面容沉稳，带上手套，打开床前的照明灯，“顾先生头疼的症状缓解些了么?还是从前的地方?”
顾棠面色惨白，额间冒着汗珠，现在已经感觉不到任何身体上的疼痛，只有心里面忽上忽下，震得胸膛发疼，喉头梗了梗，他开口问，“闫主任还能不能记起来，这次A国来的专家团队里，有没有一位名叫林染的华裔女医生?”
苏菲手上的PAD险些掉在地上，而正在他太阳穴按压的闫主任也是手上一顿。
“他这几天工作太忙了，”苏菲连忙解释，“忙胡涂了。”
沉静带着一丝锐利的目光从镜片后面投射过来，“顾先生认识她?”
顾棠屏息，点点头。
伴随着一声叹息，“林染是我大学的得意门生，是当年医学院里最出色的学生，品学兼优，后来，我推荐她去了国外念书。三年前那场事故，的确是非常令人惋惜。”
顾棠躺在病床上的身子绷得很紧，但是随着闫主任的，刚才那一丝微弱的希望，也随之砰然击碎，巨大的失落撞击在心上。
林染是闫主任的学生，一起开会，那么不可能不认识她……
他一面知道自己的希望多么可笑荒诞，一面却无比希望得到肯定，只是终究是不可能的了。
之后几人都没再说话，简单地理疗之后，开了些调理的药片，闫主任又赶场子一般换衣服开会。
苏菲扶着他起床，“我知道你从公墓回来心情不好，但是Kevin，她已经死了很久了，你不能整天沉迷在过去!”
语气中，已经忍耐到极限……
“专家名单呢?”他仿佛被抽了魂儿，突然间浑身无力，只想这么静坐一会。
苏菲猛地放开手，捂住头用力摇晃，“没有!全部都是A国专家，没有任何一个华裔……我受够了!为什么你还不能认清现实?”
良久，顾棠才站起来，将衣衫整理平展，“走吧，回公司。”
两人一前一后在走廊上穿过，顾棠突然猛地拽住一位路过女医生的胳膊，她转过头的瞬间，刻骨的绝望再次铺天盖地袭来，缓缓松手，“对不起，认错人了。”
路上顾棠接到妈妈的电话，问他最近有没有空回来一家人一起吃个饭。
去年顾逍听从家中安排，和霍心结婚，完成两家强强联合。
年初，就传来喜讯，霍心怀孕了，一家子忽然就热闹了起来。
顾夫人眼看儿子三十多岁了，但是连个女朋友都没有交过，虽然嘴上不说，但天底下哪个当父母的不心急。
兄弟两人平时很少碰面，顾逍在外有房子，回家的时间大多数隔开，这一算，三年时间，可能只有每年爷爷做寿能见上一回。
虽然嘴上不说，但林染就像横在他们之间的一根利刺，一碰就血肉模糊。
可上次看到顾逍和霍心的恩爱有嘉，心底里竟然会有一丝的羡慕。
如果能潇洒地放手，他也不想活在暗无天日里面。
但他又不想忘记，和她在一起的每一个瞬间。
苏菲说的对，林染彻底毁了自己。
回到公司，翻开眼前的档，一个字也看不进。
顾棠拉开窗帘，从二十层落地窗往下看，一言不发地喝了整杯黑咖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