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听溪也瞄了眼,发现里头没一个认得的,放了心,正此时,一阵喧哗起,就听有宫人大呼走水了。陆听溪与尤嬷嬷等人原路退到殿外,发现远处涌冒泼天黑烟的竟是东宫方向。灵璧县主一惊,领了身边几个丫鬟就奔去救火,尤嬷嬷都未及阻拦,没奈何,也跟了过去。
陆听溪倏而想起谢思言今日似是当值的,亦随后跟上。
等她赶到地方,灵璧县主已然搬了木桶疾奔入内。算来,太子年纪虽小,但也是灵璧县主的堂叔,灵璧县主这般惶急似也没甚毛病。虽则她先前已提醒过谢思言,但在外头立了许久也没瞧见他的人影,仍是不免担忧。
太子没出来,谢思言也没出来,灵璧县主进去救火之后,也尚未出来。
东宫内,素日兴课的穿殿已成火海。滚滚热浪夹随浓烟袭来,满目烈烈火光,梁椽坍倒的轰隆巨响与火花爆破声混成一片,注满双耳。
谢思言用浸湿了的汗巾堵住自己与身边太子的口鼻。太子不足十岁,吓得浑身瑟瑟,牢牢抓住谢思言的衣袖,也不敢开口,只仰头以目光询问先生而今如何是好。
太子双目通红,肿得核桃一样,显是已不知哭了几回。
方此时,外间纷乱嘈杂里传来灵璧县主的焦灼呼喊。太子无动于衷,反而抓得谢思言越发紧,仿佛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灵璧县主跟他有什么情谊可言,又不熟,她这会儿急慌慌跑来还不晓得安的什么心。亦且,这声音始终都未曾靠近,显然灵璧县主根本未曾真正近前。
还是先生好。
太子鼻子一酸,感动得又涌出两泡泪来。
他还没做今日的课业,先生也还没娶媳妇,怎能死在这里。
火势过大,他们前后的路几乎全部被封死。谢思言示意太子自己捂好口鼻,随即抱起他,从侧面一个火舌稍弱的缺口飞快掠过。
殿外,陆听溪正悬心,就见几个宫人抬着灵璧县主出来了。
“我隐约……隐约瞧见太子叔父跟魏国公世子都还在里头,火势太猛,我进不去……”灵璧县主呛咳着断续道。
陆听溪眼角瞥见谢思言与太子已从大殿一侧出来了,虽然有些狼狈,但瞧着当是无事。
灵璧县主躺在丫鬟怀里,并没瞧见两人已出,说着说着,泪水潸然,哭道:“叔父稚龄,魏国公世子又极得伯祖父倚重,此番若有不测,伯祖父如何承受得住……是我无用,对不住伯祖父……”
灵璧县主的丫鬟鹂儿痛哭流涕:“县主已是尽力了,那许多内侍宫人都闯不进火场,县主一个弱质女流如何救得……”
太子瞧不下去,揩了泪,也顾不得自己脸上的黑灰被抹得左右不均,夜叉一样,上前道:“你哭什么哭,你根本就没想冲进来。”
“我是被烟熏得靠近不得……”灵璧县主看向谢思言,目光盈盈,嗓音娇软,“叔父不甚了解闯入火场的艰辛,世子应是知悉的……”
谢思言唇角溢出一抹冷嘲的笑。
太子扬眉:“先生都不答你,你还有何话说?”
灵璧县主突然两眼一闭,似是被烟熏得闭过气去了。鹂儿等一众丫鬟惊呼连连,嚷着要传太医来。
太子也是一愣。灵璧县主若是有个好歹,传出去怕是要被说成是为救他所致,倒是便宜她了。
陆听溪却瞧见灵璧县主的眼睫微颤了下,然则仍旧紧闭双目躺在丫鬟怀里。
陆听溪忽然道:“不必请太医来。我有法子救县主。”
众人一怔,面面相觑。谢思言也看了过去。
陆听溪转向近旁一个宫人:“劳烦去取一根白萝卜来,越粗大越好,要洗得干干净净的。”
第63章
宫人怔怔应了声。不一时折返, 迟疑道:“您看这根可用否?”将一根壮汉手臂粗细的硕大白萝卜恭敬擎至陆听溪跟前。
陆听溪颔首, 见萝卜洗刷得白白净净,抻手抱过, 转向鹂儿:“医家有云, 烟熏昏死者, ‘用生白萝卜嚼汁,咽之立爽。’县主如今昏厥, 不能咀嚼,我只好代之。我即刻就咬一口白萝卜, 待嚼出满口汁水, 再以口渡与县主, 如此反复, 等这一根白萝卜都嚼光了,县主怎么着也能醒了。”
鹂儿听得一个激灵,让县主食人口中残汁,这法子也忒恶心了!还是这样粗大的一根萝卜,这要渡到何时才能渡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