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铃错_作者:青橘一枚(146)

  安媞低垂着眼,看不出喜怒,只恭恭敬敬地再次一拜,“安媞记下了,定将爹爹的话转告母亲,安媞这便告辞,爹爹安康……”

  ……

  且说白音与齐韵自勐海县衙领来圈地的令签后,回到客栈。朱成翊与齐韵对坐在榻上,望着榻几上的令签,二人皆静默良久不能言。

  这是中土王朝的最南端,从此便要在此安家了麽?自己堂堂朱氏嫡长孙,喧嚣不过一瞬,便落得如此田地。朱成翊心中如打翻了五味瓶,也不知皇帝爷爷在天上看着这样的自己,会不会失望又痛惜……

  齐韵心中亦不好受,朱成翊成长于深宫,眼看着是自小便集万千宠爱集于一身。可亲生父亲去世的早,母亲亦柔弱,郁郁中,很快也随了父亲而去。丢下才及垂髫的朱成翊,虽有祖父的加倍宠爱,可也给朱成翊招来了更多的嫉恨……

  这不,尚未加冠的他只坐了一年的皇位便被赶了下来,不仅离了故土,现在更是连立足之地也要费尽心机的博得。

  齐韵看着眼前的朱成翊,长长浓密的睫毛如同雨中蝴蝶脆弱的双翅不停颤抖,黝黑沉静的双眸如碧潭一泓,依然是记忆中那忽闪忽闪的模样,纯净又孤独……

  齐韵心中怜意大盛,她握住朱成翊冰凉的手,紧紧捂着,“翊哥儿,人要向前看,过去的事都已经过去了,咱不能让过去成为自己的负担。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现在还没到靠着回忆过活的时候……”

  朱成翊微滞,他抬起头,定定地看着齐韵,良久挤出沙哑粗粝的声音,“多谢姑姑不离不弃……”

  他将额头抵在齐韵紧握自己拳头的手上,如老僧入定。齐韵看着朱成翊头顶雪青色的发带摩挲着自己的手臂,柔软又脆弱。忍不住轻声安慰,“翊哥儿乖,姑姑陪着你呢……”

  朱成翊不愧为实干家之后,收拾好心情后,他又是那个雷厉风行的上位者。他带领白音一行很快便赶到了勐海郊区一带,这里完全不同于他们所习惯的京城。空气温暖濡湿,树木葱茏,蔓藤盘根错节。

  羽林卫的儿郎们用手中的马刀砍去他们从未见过的粗枝狂蔓,生生开辟出了一条路,蜿蜒伸入雨林中。朱成翊与白音用战场攻防的眼光选定了一处丘陵隘口作为建造主寨的所在,这里视野开阔,周边林木不高大,易于清理。

  寨子建在两座丘陵的隘口,寨子外,砍去灌木藤蔓后一马平川,易于防守。两座丘陵往后,是寨子的后路,陡然深陷的山谷,谷底泥潭沼泽与藤蔓荆棘混杂,彻底断了敌人抄后路的可能。寨子左侧为丘陵阴面的缓坡,绵延向东直直伸向澜沧江,如此一来连退路也有现成的了。

  在朱成翊看来,此处隘口,是继车里土司颁发垦荒令后上天赐给他的第二件礼物。于是一干儿郎便于雨林中安营扎寨,一队负责伐木开荒,建屋搭寨。另一队则负责侍卫警戒,保障建寨工作能顺利进行。

  时间过得飞快,眼看已过月余,寨子已然初具规模。建寨过程中,白音倒是带领羽林卫赶走过几小股流匪,但都不成规模。

  这一日,白音满腹狐疑地来寻朱成翊,“大公子,车里土司发布垦荒令的缘由便是这车里边境匪乱过甚。可咱们来此地多时,却并无太大感受。匪倒是有,却并无想象中那般严重。”

  “白音统领是在怀疑车里土司使诈?”

  “以八百里林地为饵使诈,却是有些匪夷所思了,属下只是觉得异样,大公子自当小心为妙。”

  朱成翊听后点点头,翌日并未再去建寨场地,而是带了留在客栈的齐韵和吴怀起,并一名当地的摆夷人,一道赶往距自己正在修建的寨子百里外的勐混村。

  勐混村不算大,统共也就四五十来家村民,却很集中,还形成了个街道的样式。来到村口,当道便有一家小竹楼,朱成翊示意随行的摆夷人上前叩门。

  摆夷人扣了许久的门,也无人应答,再往村内继续寻了几家皆如此。莫不是个空村子?怀着满心疑惑,三人继续往村里走,直到村中一方河塘旁,他们看见一位老太婆正在洗衣。

  “咩爸(老婆婆)!请问,为何这村中没什么人?”

  一番叽里咕噜后,那摆夷向导回到了朱成翊身边,“公子,适才那位老婆婆说了,这村子原本有许多汉人,此处距离老挝国的会青镇很近。故而,不少汉人商贾为与老挝人生意方便,便在此地安个家,以往此处还曾成为过与老挝国商人交易的集镇。然近数月来老挝那边便不再有商贾过来,惟有不少流匪,甚至有着老挝官服的兵丁。他们过来便烧杀抢掠,好好的一个小集镇便这样落败了。现在此村中尚有数家摆夷老居民,祖辈都在此村生活。老挝人抢完了汉人,他们也知摆夷老村民没啥值钱的,便也不再来骚扰他们,于是这几家摆夷人便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