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菀青苍白了小脸,不顾自己母亲杀人般的眼神,只含羞带怯地望着蒋太后,“安远侯府家的二公子……梁少泽……”
……
不知怎的,这几日梁禛这心里一直不妥帖,连觉也不曾睡好,今日终于知道缘由了,原来自己一直害怕着朱铨去齐府。
今日早朝后,新皇便唤住了梁禛,他一本正经地板着脸,忧心忡忡地说,“齐大人为朕分忧不少,原以为少泽将齐二姑娘寻回来,也算替朕解了齐大人的忧,没想到齐二姑娘却已面目全非了。这几日朕看齐大人的精神确实委顿得紧,少泽便留上书房陪我用膳,午后咱们一块去齐府瞧瞧吧!”
梁禛的心砰砰跳得厉害,他不是没怀疑过齐韵是否在装傻,可一直没捉住齐韵装傻的把柄。说她是傻了吧,可梁禛总觉得她正躲在那装疯卖痴的躯壳后冷眼看着自己。
如今新皇要亲自去查验,他便担心起来了。朱铨是谁?为了这个皇位,他便亲自装过疯!算得上是当朝装疯界的开山鼻祖了,代表着装疯界的最高水准。经他掌眼过的疯子,孰真孰假,可是一清二楚,明明白白!
梁禛想提前通告齐府做好接驾准备,被新皇制止了,齐家突然多个傻子,本就忙乱不堪了,咱君臣二人悄悄去便好,给齐大人一个安慰便走,用不着如此麻烦!梁禛无奈,被迫放弃了给齐韵提前打预防针的打算。七上八下的陪新皇用完午膳后,梁禛手忙脚乱地随朱铨出了宫,奔齐府而去。
到得齐府,齐祖衍果然很是意外,他恭恭敬敬将新皇请入大厅,就要让家中众人依次前来拜见。朱铨抬手止住了齐祖衍,“爱卿勿忙,朕今日来一则是为了向爱卿你表达慰问,二则是想看看二妹妹,还望齐大人成全。”
齐祖衍慌忙跪下,“皇上对老臣关怀备至,衍感激涕零!奈何小女神志有损,如有不敬,还望陛下多多包涵……”
朱铨笑意晏晏,“爱卿勿忧,朕自是醒得的,只要二妹妹身体康健,朕便放心了。”
说话间,齐祖衍便引着朱铨与梁禛往后院而去。这是梁禛第一次以客人的身份来齐府,想起三年前自己为朱成翊失踪案来齐府搜查齐振的情形,梁禛禁不住也感慨万千。须臾,三人已至兰芷院,刚到院门口,便有婢女迎上来给众人见礼。
“知春,二小姐呢?”齐祖衍开口问道。
“回老爷的话,二小姐正在午睡,睡下已经快一个时辰了。”知春恭敬又伶俐。
梁禛放下心来,既然姑娘家正在午睡,那皇上定然就会走了。就在梁禛拿着渴盼的眼神望着朱铨的后脑勺,等着他发出撤退的命令时,梁禛看见这位威严的帝王转过了头,“你们先在此处等朕,朕进里屋瞧瞧便出来。”
梁禛傻眼了,齐韵好歹还未出阁,这朱铨如此待她,莫非笃定了齐韵就是在装傻?梁禛呆立当场,心跳到都能感觉胸口扯得痛。
齐祖衍也觉意外,“皇上,小女午睡,仪容不整……怕……怕冲撞了您。”
朱铨却不以为意,大手一挥,“无碍!二妹妹比朕小了一辈儿的岁数,朕当她小孩子呢,朕难得来一次,就这么走了,心内难安啊!朕只是想确定二妹妹安好,齐大人莫要介怀才好啊……”
齐祖衍惶恐,忙又缩到了地上,叩着头延请朱铨入内。
梁禛害怕极了,他怕齐韵真的是在装,装傻装得好也是要靠才华的,这是一种和聪明人的艺术一样艰难的工作,梁禛第一次无比渴望齐韵是真的痴呆。梁禛也无比的恐慌,朱铨如此随意地对待齐韵,如若不只是为了确认齐韵痴傻的真假,而是对齐韵别有他想,自己可真是毫无办法了……
朱铨踱着方步向齐韵的闺房走去,脚步笃笃,仿佛踏到了梁禛的心上。他满目凄惶,神情悲惨,直到齐祖衍扯住他的袖口可劲甩。梁禛看见齐祖衍冲自己拼命使眼色,他心中一个激灵,才又默默低下了头,不再多看。
朱铨屏退随行的宫人,独自进了房,一阵暖香袭来,纱幔掩映中,他看见了油亮花梨木雕花大床上的睡美人——他屏住呼吸,深深看进了纱幔,眉如远山含黛,肤若桃花含笑,乌发如云,唇似桃瓣。美人正在安睡,朱铨甚至能想象那多情的眼眸若是睁开,该有多么的婉转生辉!
她果然是长大了呢,同幼时那般美得刺眼,怪不得自己那短命侄儿逃命也要带着她……朱铨轻轻坐上床头的春凳,正天马行空胡思乱想着,他看见一双明眸闪现,内里波光流转,若有繁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