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后退两步,想要更清晰地回忆并记住眼前。斯年却误会了,目光顺着看过去,微微挑眉。
“你是有多怕我?”
“不是怕……”她在这张扬的惊艳下,觉得什么都比不过实话:“是你过于美好。”
“……”斯年靠在石栏上,风吹得路旁的梧桐树沙沙作响,一片树叶打着旋,以赞美死亡的宁静落下。
那一瞬间,融寒回忆起e.e.肯明斯的《L(a leaf falls)oneliness》。而斯年站在一地落叶中,似乎更加深了诗里的隐喻。每个人都如落叶、独自走向死亡的孤寂。
但阳光于此刻穿云而出,在他眸底留下一点暖的痕迹。
“多事,是要付出代价的。”他意味深长,颇具警告:“如果你说的没有道理,就必须接受惩罚。我会让你……”
融寒的喉咙上下动了动,紧紧盯着他。
但斯年忽然停住,在她忐忑等待下文的时候,却如水墨点笔,轻描淡写地跳过了:“那么,给你十分钟。”
作者有话要说: 擦汗,我也蛮想写的快点,但你们知道,这个文对我来说最难的地方是什么吗……
☆、第十二章
无形的压力扑面而来,被斯年打乱了节奏,融寒一时有些语滞。
他修长的手指弯起,敲了敲桥栏:“无话可说,也要惩罚。”
“……”融寒的声调像触了电一样发颤:“……为、为什么?”
斯年说:“因为你浪费我CPU运行。”
“……”
“偷翻白眼视为‘失败者的抗议’,计入负分。”
融寒迅速低头盯路面:“我笑好看点,能把分加回来吗?”
“比我好看再说。”
她抬起头,捕捉到斯年一丝微笑的痕迹,非常浅淡,也只是瞬间,但她还是怔怔地想,是什么时候,他们的交流不再像拉紧的弓弦、充斥威压和服从?看起来斯年并不在乎这变化,大概人类潜意识里享受别人的崇拜、信服或顺从,也算变相对权力的渴望,而人工智能的世界没有这种“政治”(或觉得不重要)吧。
“你将有82.7%的概率受到惩罚,建议放弃。”斯年给了她选择。
经过相处,他的自我学习系统,已经建立了对她行为模型的算法,判断她有94%的概率会坚持。果然,融寒不假思索地摇了摇头。
“我说过人工智能不会取代人类。”她开始思考,松了松围巾,好像这样呼吸就不那么难,“你想过这些文明被销毁,对人工智能来说,意味着什么吗?
“不重要。如你所说,它们没有认知能力。”斯年无动于衷:“你要说的只有这些了吗?为此受惩罚并不值得。”
“……”融寒打好的腹稿又被他截住,想起他方才的警告,还得克制表情。
他总能一针见血地打断她,但也没错,认知能力是上天赋予人类的礼物,智人因此独具创造文明的才能,闯出了还是一片绿洲的撒哈拉,在漫长的数万年里迁徙到地球每个角落,打败其他人种,主宰了世界。这文明由伦理、道德、构想、语言……搭筑起繁花似锦,籍由文学艺术的形式绽放,没有其它物种可以共鸣。
“可这也意味着,你们即便占据了这个世界,也无法攀登人类曾经的创举,不是吗?”
斯年说:“这种比较没有意义。”
融寒背在身后的左手轻快地点了点衣角,这是她紧张时手指下意识的神经反射。“你不是教育我,思考意义本身就没有意义,会让自己陷入死局中吗?那你这句话就是悖论。”
“……”斯年的眼尾微微一挑。差点被她绕了。
就像在画廊里初见,她提出命题,证明它的真伪。
但这一次,斯年觉得——或许也叫做预感,他预感——他可能无法反驳。
真奇怪,预感。
这种玄妙的存在,不应该出现在人工智能身上,不应该出现在基于数学逻辑的演绎中,因为数学必须是确定性的。
可它就是一瞬间出现了,随着她的声音——就像一个奇点爆炸、诞生了广袤宇宙一样;在他面前,出现了无垠的光,无限的可能。
它叫……直觉,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