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心里知晓他说的是实话,唐夜霜心里还是堵了堵,最后只能再次强调道,“可是枝娘她从未主动害过人性命,即使杀过人,那也是旁人犯她在前。难不成身为妖精就必须要处处忍让,等待着旁人来杀?还是说,因为保全自己而杀了想要来犯的人,真的就是弥天大罪,不可饶恕。”
“这……”他的话音出现了几分犹疑,最后只双手合十,轻声道了一句,“阿弥陀佛。”
大抵算是承认了。
顿了顿,唐夜霜又沉声说道,“若是这样的话,如今在场的人,我,还有咱们看起来一副正义凛然模样的楚庄主,大概在你们的眼中都逃不过那一劫。”
她手上了结的人命,何以百计,至于楚月,手上更是经过不少鲜血。他们这样两个明里暗里的杀者,如今居然正在对一个还未定下罪名的妖精拉扯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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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二十八章 药性发作
这个场景,怎么看怎么都觉得有些讽刺。
气氛凝结了半晌,只有楚月在一旁悠然自得地自斟自饮的声音,约莫沉默了一炷香后,慧能才对唐夜霜轻声说道,“王妃,不是小僧不信她,而是小僧不信自己。”
一句话,有些悲哀,也有些无力。
唐夜霜无言以对。
慧能在与归一大师对峙的时候,他曾答应过若是枝娘有一日伤及人性命,他便要亲手了结了她。唐夜霜以为慧能那日答得坚决是因为胸有成竹,未曾想过,他竟也是怕的。他们说得似乎都有理,可唐夜霜却仍是无法赞同他们仅是因为猜疑便要把人打入死牢,但毕竟是站在外人的立场上,最终却也只能妥协,“我知道了,我不会告诉她的。”
“谢谢。”他端起一边的酒碗,与唐夜霜端端正正地一敬,面容肃穆,“王妃姑娘,这杯在下敬你。”
唐夜霜瞥了一眼桌上的酒坛子,气味醇厚绵长,隐隐有些醒鼻,不免喉头一紧,摆了摆手,“罢了,我便不喝了,待会还有事要做,你跟楚庄主二人再说话吧,唐夜霜不叨扰你们了。”
他看向唐夜霜的眸光微动,似是有些不安,但终究还是点了点头,“好。”
唐夜霜转身退去,即使背过身也能察觉得到他略带哀意的眼神,还有迎风飘来的轻声一句,似是解释给唐夜霜听,又似是困惑凄惶地自言自语,“我也不想这样做的,真的不想。”
唐夜霜没有回头,只自顾自的继续往前走去。
她本便不想参与到这件荒唐的事情中来,然而却不由自主地被卷入了这场风波。她手上的案子尚且没有了结,如何能够显得这般空闲?
在思量了几天以后,慧能毅然决然地给枝娘的茶水里下了楚月给的药。
唐夜霜看着枝娘安安静静地把掺了药的茶水喝了下去,总觉得她在掩上茶盖之前,似乎隐隐约约地抬眼意味不明地看了唐夜霜一眼。
唐夜霜皱起眉来,下意识地往后一缩,随意找了个借口便出了门去,再不愿面对她,而后又自觉好笑地揉了揉太阳穴,想来是睡眠不足的原因罢,这才疑神疑鬼的。楚月这回做事并非是开玩笑,又怎会留有空档让枝娘觉察?
而枝娘服药后的情况,远比楚月当初说得更为严重。
前两日只是听她抱怨说觉得近日手脚发软,气虚易困,总病歪歪地歇在床榻上好半天,但唐夜霜来探望时还能笑吟吟地开几句玩笑,也能喝几口清淡些的汤汤水水。而云择天在听过太医的诊断以后,似乎也相信了是传染病的症状,这段时间便也被人劝着不来探望,倒是在无形之中增添了慧能与枝娘相处的时间。
或许是因为同情,也或许是想从枝娘的口中再得出什么对于案件有利的信息,唐夜霜反而越来越频繁地造访,与枝娘之间的关系倒也还算能聊上几句。
面对枝娘对病情的疑问,唐夜霜安慰她是因为换季的缘故,再加上上回太虚的内伤复发所致,她便也安安心心地答应了,还笑说若是长久这样缠绵病榻,可就要把大喜之日拖好几月,还不知那时候慧能肯不肯再娶她。
然而到了第三日,枝娘她已全然昏迷过去,一睡便是大半天,醒来不到半个时辰,又混混沌沌地昏睡过去,往日白皙而姣好的面容在这短短时间内尽数变成了一种病态的青灰色,虽面貌还是极美的,看着却让人总觉得心有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