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与此同时,她也感觉到了一道视线正在如影随形地盯着自己,她不消回眼去看便已然知道是来自于那个男人。
他还在观察着自己,隐秘而仔细。
她虽然未曾看到他的面庞,然而脑海以内却已经能够开始这般描绘起他此时此刻的模样来,定然是嘴角轻勾,好似是在笑,然而笑意却无论如何都浸染不到眼底去。原来笑是能够拉进两人距离的,然而楚月的笑,却好似永远浮于表面,好似永远不会对任何人付出真心一般。
一个年纪轻点的衙役被这副场景骗了过去,忙跑过来搀扶她起来,她为了装得逼真一些,脚下的步伐轻微一错,像是惊慌中的一个趔趄,却意外地撞到了一边的镯子,其中一盘糕点被镯子的这一颠簸便歪斜着砸了下来,就这般摔成了一团糨糊,浸染着残余在地上的鲜血,看起来甚是狰狞。
宦娘原本只是在临时作戏,万万没有想到自己这一回动静做得稍微大了一些。她叹了声气,正欲转过脑袋去假装这蠢事并非自己所为的时候,目光却意外地触及到了那狼藉中的一抹亮光,忍着腰间的疼痛弯下身时才发现竟是一个手镯,依旧是像上次的那个一般镶拼着宝石,只是样式略有些不同,在糕点的碎屑中灼灼地发着光。
她心中不知道怎么的已经稍稍一动,抬起左手看向手腕上的空缺,心中微动。
他竟是早就发现了吗?
那位小衙役伸出手又想扶她起来,她勉强地对他笑了笑,摆了摆手,“我没事,送楚庄主回去,快!”最后一个字,或许连她自己也未曾察觉出来,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已经染上了些许担心的气息。
而一旁的楚月只是冷冷地看着她,目光中一如既往的带着那寻常的警惕,甚至相较于从前还要更为疏离冷淡一些,让人一时半会之间也更加弄不懂他如今的心中到底正在思量着些什么东西。
她似乎感受到了楚月的视线,转过头朝着他的方向,随着旁人看不见的角度挑衅一笑,用仅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轻轻说道,“戏子……当然要在台上表现的有情有义一些,这样才算是‘安守本分’,不是么?”
安守本分四个字,她刻意咬得很重,像是在掩饰自己方才心思的飘忽不定。
她不知道他是否有看出,只知道自己很快便已经低下了眼眉去。并非是不想要看见他,只是他察言观色的能力实在太过于惊人的准确,让她在未曾调整好自己的心态的时候,如何也不想要跟他正面的对视。
“宦娘,想让我本庄主死吗?”然而跟前的楚月却并没有打算这样简单地放过她一马。眼看着她还在低着眼睛思量的时候,忽的耳畔响起了一声极为冷淡的声音,虽是耳语般的声音,却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戾气,“可是本庄主怎么忍心让你如偿所愿,嗯?”
最后几个字,稍稍染上了几许奇异的起伏。宦娘敏锐地捕捉到了这几分变动,回过头去,想要看他,却只看见了他被几个衙役搀扶而匆匆掠过的侧脸。
看到他那本就因为长年累月生病而苍白了的脸庞如今因为大幅失血而又愈发惨白了一些,几乎要与纸页一般的颜色,虚弱得好似随时都会迎风倒下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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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九十三章 戏子落跑
而那抿着的唇瓣分明是微笑着的,却无故让人窥见苍白而狠厉的味道。
她咬了咬下唇,瞥过眼,怔怔地看向陷在糕点碎屑中的那抹光亮。
今日的的确确是她的生辰,而她最喜欢吃的便是这一家的鹅油卷,他竟是都知道的。
这样一个人,能够花费这般点滴的心思在自己的身上,她是否真的应该知晓知足了?她如此想着,一时间竟然也已经开始困惑了起来,最终也只能很是无奈地晃了晃脑袋,想要将自己此时此刻脑内那是有些无妄的想法尽数晃悠走,这才觉着稍微好了一些。
趁着旁边的。她低下眼来,看着自己染血的手指,忍不住已经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京兆府以内。唐夜霜这厢正在办公,却突然瞥得十一小跑了进来,一边慌慌张张地开始跟她比起手势来。
唐夜霜略微愣了一愣,而后才自那有些零碎重复的一连串手语之中明晓了他想要表达的意思,然而待得琢磨过来以后,她那秀气的眉头不觉倏然皱了起来,一边站起了身,颇有些严肃地问道,“你是说,在后院休养的那个小戏子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