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察觉出了妹妹脸上明显的不服气,还没等其开口,她已经继续说道,“是,我知晓你与他们相处得还算不错,也很少拿出主子的姿态,但这一切仅仅是在没有出事的时候。只要你没有事情,你与他们相处得如何都不在我们的管辖范围以内。但只要你一出了事,他们便是第一被追责的人。因为他们是时时刻刻跟随在你身边的,不管是有心还是无意放跑了你,都属于他们的责任。所以在接受到惩罚后,他们没有一个人有怨言,也自然不会当着你的面前说。若是你昨晚上真的跑出去了,出了什么意外,他们如今受到的惩罚保准比你现在看到的更多,你信或是不信?”
这样突然揭发开的血淋淋的真相显然让妹妹太过于不能接受,自她的角度看去,但见那个年轻的女孩子气得通身发抖,连带着眼角边上的那颗泪痣也在发抖着,显然是浑身有气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发泄出来的模样,到最后也只从颤抖着的娇嫩唇瓣里头生生逼出了一句,“这……这样对他们来说不公平!”
“公平?”她不自觉地轻轻嗤笑了一声,重复了一句她的话语,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在面向妹妹那张稚嫩而恼怒的面庞时,她的内心反而越发平静了下来,“什么是公平?你曾经说过,你最看不得人畏手畏脚的模样,可是他们有权利选择吗?受惩罚不要紧,若是被赶出府中又该怎么办?你有想过吗?他们中间,有的在老家有妻女全靠着他寄过去的津贴生活,有的家中有病重的老母需要供养治病,就单单是昨天受处罚的其中一个小厮,我想想……大抵是叫小六?他的年纪才多大,你猜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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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九章 冲着我来
那是一个平日里最为阳光乐观的仆人,若是她从前未曾从春香嘴里听过他家中的事情,或许也想象不出来他背后竟是这种事情。她相信妹妹一定会对这个小厮留有印象,所以才率先拿其开刀,这样才能更加击中她的软肋。
果不其然,在提到这个名字的一瞬间,她清晰地捕捉到了妹妹眼中那一闪而过的担忧。
见到这里,她不觉一笑:果然还是那个脾气糟糕心地却不狠辣的妹妹啊。
也就是因为从前知道她身上有这样的特性,所以自己才能如此对她百般忍让,因为知道她对自己总是造不成太大的威胁的。
她不紧不慢地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抬起眼来时但见面前人哑口无言的模样,不觉轻巧地哼笑出声来,“他才十七岁,只比我们大几年,底下却已经有七个弟弟妹妹需要养活。你知道一个人的薪酬需要喂饱家中七张嘴是什么概念吗?他的父母病重,家里除却他和一个哥哥一个姐姐以外便再也没有可靠的劳动力。如今姐姐已经嫁了人,却也不是什么富贵人家,无法拿出多余的钱来贴补,哥哥在家中种田,至少能保证父母有口饭吃,顺便也能够照顾父母,只余下小六一个人,十岁不满便来府里头做事了,每个月都需要贴补进大半薪资给家里寄去,仅仅是这样,也是仅仅够温饱而已。”
一番话下来,眼前的人似乎也终于意识到了严重性,方才趾高气昂理直气壮的神色落了下来,“他……他又没有与我说起过,我怎么会知道?”
“你自然是不知道的,因为你从来未曾去关注别人的生活。”她微微一笑,“自然,你的出身也决定了你没有任何的义务去关心他们。我如今会提起这个,也并非是逼你去体谅任何一个下人,而是想要跟你说,不是每一个人生来都能凭着自己的喜好和**生活的,因为无意识的一个举动,就有可能伤害到别人,甚至伤害到很多人。小六便是一个例子。”
“他、他怎么样了?”
她回答得清晰而平静,温柔的眉目之间流转的不知是冷酷还是慈悲,“此前不是与你说过了么,他如今家中全靠他一人的薪资养活,然而你昨日翻墙出去的举动,让父亲震怒之下扣除了每一个人三个月的薪资,这样一来,等于他家中再没有收入,你说那家中那么多口人应该如何存活?”
妹妹果然大惊,赶忙回转过身子去望向了苏员外,惊声尖叫道,“爹爹!你怎么能够这样做?这明明就是我的错,为什么、为什么要连累到他们身上?”
苏员外也是这时候才从大女儿的一番话中回过了神来,听到这么句质问,不觉冷下了语气,“你还好意思说!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府里自然也有府里头的规矩所在!我这一次若是不处罚那些人,下回他们就会更加放肆!到时候这一整个家我该怎么管理,还不反了天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