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好要一直陪着他,然而不过才陪了他几年,便不得不离开了。想必他心中也是怨愤的吧……
好在,之后他被皇帝接走,脱离了那般的炼狱。
思及此,她便顺手摸了摸他的脸颊,唇角微扬:“我走后那几年,你过得可好?我记得你当时似乎已成了太子,想来该过得不错吧?”
赫连绝的眸底一抹阴霾骤然闪过,而后又毫无异样地笑了起来,语气轻快:“当然不错了!你走后没几年,皇帝便因病去世了,我也就登上了皇位。”
“那便好。”言朝雨不禁微微松了口气,眸中洋溢着为他好转的境遇而喜悦的清浅笑意。
赫连绝望着她清澈的眸子,眼眸逐渐暗了下去,几近深不见底。他努力地克制着,才忍住了眸中因提及那个男人而萌生的嗜血杀意。
那几年过得好么?
当然不好。
怎么可能会好呢?
本以为脱离了那个女人之后,他终于可以拥有希望了——父亲将他当成器重的继承人来培养,她也在他身边陪着他。
然而拥有希望之时有多么快乐,当绝望来临之时就有多么痛苦。
她走了,而他也得知了令人绝望的真相。
他是皇帝所鄙夷的宫中最下贱的奴婢所生;他之所以会被选中,不过是因为他是他唯一的子嗣;他在被那个女人当成畜生一样养的时候,他那个所谓的父亲——皇帝是知情的。
只不过后来,皇帝发现自己没办法再生育,才去那个女人那里把他接走,当成准太子培养。
皇帝其实不是染病而死,而是被知道了真相而陷入绝望的他杀死的。
但是这些,她不需要知道。
“抱歉,当日我没怎么跟你告完别便走了。”言朝雨微微蹙眉,轻声叹息,“如今想来……咳!咳咳!”
她话没说完,忽觉喉咙一痒,霎时起了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
赫连绝见她脸色苍白地捂着嘴止不住咳嗽的样子,瞬间慌乱起来。他一边拍着她的背为她顺气,一边阴着脸对着身后跪着的太医低吼:“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过来看看她!”
“若是她出了什么事,朕定要让你们为她陪葬!”
“是!”太医们顿时惊慌失措地应了,赶忙上前过来察看。
等到都把过脉之后,太医院的院判上前一步,弓着身子恭敬回答:“陛下,娘娘体弱,又受了伤,使得身体更为脆弱,这咳嗽也是因此而起。待微臣开几副治伤养身子的药,这咳嗽自然便可缓解。只是……”
“只是什么?”赫连绝原本稍霁的神色骤然一沉。
“只是还是那句话,娘娘已伤了根本,这也不过是治标不治本,若想根治,恐怕……”院判声音有些颤抖,头低低地死死的,在赫连绝几乎冰冷到零度以下的视线下瑟瑟发抖。
“你们这些废物!”赫连绝瞬间大怒,眸中重新染上了暴虐,惹得那些刚刚起身的太医们俱都惊恐地重新跪了回去。
他冷眼看着地上跪了一片的人,冷笑着启唇刚想说些威胁之语,边上稍微缓过来的言朝雨忽伸手轻拽了拽他的袖子,在他征询地低头之时,朝他微微摇了摇头。
“别这样,咳,咳咳,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他们也已尽力了,你,咳,你莫要迁怒他们。”因剧烈的咳嗽,言朝雨原本苍白的脸颊上染上几许不自然的晕红,看着倒显得更加虚弱了。
赫连绝看得一阵心疼,慌忙摸着她的脸颊,连连答应:“好,好,我都听你的,你先不要说话,好好休息一会。”
言朝雨又抿着嘴缓了一会儿,才对着他轻摇了摇头:“没事的,我觉得好多了。”想起了什么,她朝床前因赫连绝大怒而跪了一地的太医们看了一眼,忍不住轻轻叹气,“你别让他们跪着了,让他们回去吧?”
赫连绝知道她心软善良,闻言便朝身后的太医们瞥了一眼,伸手随意地挥了挥,语调略显冷淡:“你们都回去吧。”
本以为要迎来一通杖打亦或直接掉脑袋的太医们不约而同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一个个都愣在了原地。
见状,赫连绝眉头微微挑起,眼眸危险地眯了起来,冷笑道:“没听到朕说的话么?还是说,你们想留下来被朕砍脑袋?”
太医们顿时都是一个哆嗦,赶忙行了一礼,而后起身慌慌张张地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