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观音_作者:那云千(17)

2018-12-18 那云千

  “你莫胡说!那是菩萨,这样说是要冲撞的!”刘氏急急打断,“你叔叔就是那臭德性,几口黄汤下肚,泥坷拉都能看成黄金。他说的,也能信?”

  雪云这才知道,原来不只一个人盯上了那座紫檀观音。开始她只道刘氏是真的不知道那观音的稀罕,生怕她被侄子说动,却渐渐听出她并非不知,而是不知何故,遮遮掩掩就不承认这是座紫檀观音,更不同意将它拿出去或卖,或当。

  男人跪着求了半晌,刘氏就不松口。男人也有些恼了,站起来恨恨道:“横竖过两天叔叔也要搬走的,掮客都找好了。我看婶子留它还能留到几时?”

  这时雪云才瞥见了他的脸,可惜油灯昏暗,只隐约照出一个黑糊糊的轮廓。

  刘氏身子一软,险些朝后栽倒。也不知是因为被他抱住双腿太久僵得,还是被他的话惊得。过了一会儿,她才沉声道:“你们谁要动观音娘娘,就先从我尸身上踩过去。”声音很低,却是斩钉截铁。

  男人听她说得坚决,于是口气又软了下来:“既然这件宝贝婶子舍不得,那好歹将上回的帕子再赏侄儿两条。婶子的花绣得好,上回钱掌柜还要我多弄两条让他卖哩。”

  刘氏又是一惊:“那条帕子你拿出去卖了?”

  男人干笑两声,好像也自觉失言,接着就柔声解释道:“那不是手头紧没办法么?原本侄子也舍不得的,可巧那天被人逼得急,身上别的都没带,只有婶子送的这件东西是一直贴肉带着的。好婶子,你就再赏我两条去换钱罢。这回还了债,以后再不敢出去胡混了。”

  刘氏迟疑许久,终于去墙角箱子里翻出几条帕子掷给男人,又叹气不已:“这都是我年轻时作的活计,原指望留给念想……罢了罢了,小祖宗你拿了就快走罢。你叔叔说是约了朋友喝酒,指不定几时就转来了。”

  男人得了帕子,笑嘻嘻走了。刘氏跌坐在床边,竟是久久不动,偶尔发出一声幽幽的叹息。

  “后来呢?”

  “后来等她睡着,我就抱着观音走啦。”雪云一翻白眼,“难道你疑心我会……那样凶残?”

  罗砚手指在桌上轻敲:“佛龛离床必有一段距离。你的玉猫,为什么会掉在他家床脚?”

  雪云想来想去,说只有一种可能。她原没料到紫檀木会这样沉,取观音时手一软,差点把观音像砸到地上。那时候她忙着去抢观音,手还在供桌上磕了一下,可能无意中就把系在手腕上的玉猫磕掉了。至于怎么会跑到床脚去的那就天知道了。

  “你瞧——”她将袖子挽起,露出雪藕似的一截小臂,上面果然有一块浅浅的紫瘢。

  罗砚双眼淡淡扫过淤青,算是略表惜香怜玉之心,嘴上坏笑道:“好个玉猫儿,夜盗居然弄出这一番响动,难道没有将刘氏祖孙惊醒么?”

  “谁知道呢,他们睡得香罢。”雪云将袖子放下来,脸上笼着一层淡淡的红晕。

  裂云指

  当罗砚闲剔银灯对美人的时候,全尔同正举着蜡烛,强忍着恶心看斛律北河那一双贵公子的手,在刘氏尸身上翻来检去。

  “是子母刀不错。”纤长的食指浸在刘尸后心处的伤口里,又按又压了一阵以后,斛律北河很笃定地这样说。为防全尔同不信,他索性将伤口处的棉衣撕得更破些,把那倒翻的血肉裂痕一一指点清楚。

  “后心处原是两处刀伤,只是容易看成一处。全兄请看,穿心而过的是母刀所伤,开口宽一寸七分。稍下面这多出来的一点看似同一击的刀气所致,其实应是子刀所伤。我刚用手指探过了,深不过一指。”

  全尔同点点头,心里却想这又怎样。

  子母刀,军中又叫带子上朝,是一种可以随身携带的短刀。母刀长不过一尺两寸,刀身却可以宽到两寸,刀身偏薄,刀背笔直。母刀的刀柄处有一护手刀,细小如匕首,刀尖锋利。这原本是西域某国一名大将所创,意在母刀被折后还有小刀可以刺杀来犯之敌。如今北燕军中的步兵都有配发,一些王公府上的护院也有。整个长安城少说也有上千把,难道还能一一去查?

  除非能看出凶徒使用的是哪家刀法。

  然而面对手无缚鸡之力的妇孺,根本不必用到什么刀法招数。就好像阿宝被劈的这一刀,任何一个有腕力的男子都能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