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吓着你了,又使唤你白跑一遭。”说完,从腕子上褪下个绞丝镯子,悄悄朝她手里一塞,“我从不让人白忙活,你拿着罢。”
知道小丫头要推辞似的,媛华随即一把按住了她,硬给套上去:“我不惯给人添麻烦的,你给我找到了,就不要再张张扬扬麻烦府上,这件事,就当我谢你。”
小丫头见她说的诚心,半推半就,嘴里虚晃了几句,也就戴上了,媛华笑了笑,把眼角的泪擦干净,略腼腆看她一眼:
“可别说出去呀,耳珰找都找到了,回头,人家要是知道我弄这么一出,该笑话我小家子气了。”
小丫头心领神会,迭声应道:“顾娘子请放心,奴婢绝不是个多嘴多舌的。”
她本提着一颗心,暗道这位娘子是由自己照料的,要是真丢了东西,岂不是自己的罪过?如今,东西找到了,又得了谢礼,即便媛华不说,她也断不会傻到再多生枝节,此刻,倒顺势应下个人情,心中难免窃喜。
媛华眸光一转,瞥见她那个神情,心如明镜,不再废话,而是先到偏房里,就着小丫头拿来自己的梳篦粉黛等,简单一描补,又是个容光焕发的模样,早把哭过的那点痕迹遮干净了。
果然,等晏九云来寻她,丝毫不见异样,两人拜别晏清河,上车时,媛华特意笑言道:
“小晏日后还要多靠二叔叔提携,该教该说,二叔叔不要客气。”
忽听她这么个称呼,自然而然就出来了,晏九云一愣,也没想到媛华会突然说出这番话,朝晏清河一看,却是笑着应了。
正要走,晏清泽不知打哪冒出来了,也过来相送,叔侄几人就此话别。
一路上,晏九云忍不住问道:“你,你几时跟二叔叔这么熟络了?”
媛华不以为意道:“你不在的时候,老夫人病了一场,是二叔叔请的邺城最好的大夫;我给你寄家书,是他带我亲自去的驿站,你说,我要不要感激他,你要不要感激他?”
一番话,说的晏九云哑口无言,只能把头一点:“是要感激。”
“再者,二叔叔如今接的职位,你没留意吗?全是大将军之前所担要职,大将军不在邺城,整个京都,可就是你二叔叔说话最硬气了,你的前程呀,跟他干系大不大?”
这话听着可就不舒坦了,晏九云只觉别扭,对在晏清河手下讨什么前程不怎么热衷,于是,在头上挠了一挠:
“我要建就建军功,跟二叔叔可没什么干系。”
媛华嗤了一声:“你还盼着打柏宫呀?我看,那可轮不到你,你不如还回禁军,或者做太原公府邸的都护也是好的,打柏宫,大将军日后不见得能用到你。”
说完,不等小晏又争,笑着岔开了话:“我也是随口一说,先等大将军回来再说吧。”
笑到一半,想到在佛堂所见,表情便凝固了,把脸一别,打了车帘,心事重重地朝熙攘的街市看过去:不知道菀妹妹几时才能回来……
日子晃到七月下旬,时令就有想变的苗头,一早一晚,有了些许凉意。
晏清源定下归期,即日扶柩进都,因大相国贵佛,做的水陆道场免去了道士一节。
等一返程,远比来时浩荡,一起棺,一百二十八人上杠,整座晋阳城为之一空,道路两旁人山人海,羽葆鼓吹、幡灵纸扎等则绵延几里有余,甚是壮观。
晏清源为首的一众人在前,归菀无名无分,只跟在队伍后头,满目除了缟素再无其他,她看着这铺排万分,一颗心,只觉极冷又极热,她的爹爹只连衣冠冢都无,此时,更不知尸骨所寄何处!
遂把脑袋一垂,像只孤雁,双翅一收,将自己埋在任何人看不见的泪水里了。
第125章 西江月(23)
队伍抵邺时,已经是八月。
诸州各行台、刺史等纷纷入朝奔丧,小皇帝为大相国举哀于东堂,服缌,下诏,以大将军晏清源为使持节、大相国、都督中外诸军事、录尚书事、大行台、渤海王。
父死子继,晏清源却果断辞了大相国爵位,小皇帝无法,只得下诏为大将军如故。
大相国衣冠冢虚葬漳河之西,未几,晏清源携晏清河策马来响山堂一察佛龛,石窟落成,此间南低北高,最北端的凿出的石洞,便是要安放梓宫的真正墓穴。
晏清源负手而进,一抬首,就见一尊大佛立于眼前,面带神威,发乎眉宇,却于嘴角弯起一个弧度,平添几分慈祥,似又有无数言语要出于舌端,俨然大相国生前模样,晏清源微微一笑,沉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