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无话,睁着眼睛看天花板,谁都没睡着。
过了会,任晶晶轻声说:“依然,有时候我真的佩服你,那么坚强。我爸爸只是生病了,我都这么崩溃,当年你父母……,你当时都还没成年,我都不敢想你是怎么熬过来的。”
徐依然没答话,她看了会月亮,月光在她的眼里投下柔和的光彩。她听见身旁任晶晶平稳绵长的呼吸声。
半晌,她用胳膊遮住眼睛。
是怎么熬过来的呢?时间已经过去七年,很多记忆都开始斑驳,关于那场改变她一生的事故,徐依然已经很久没有想起了。
当时她在上课,老师匆匆把她从教室里叫出来,语焉不详告诉她父母出车祸了,让她快去医院,徐依然忙赶到医院,面色冷峻的警察看着她:“你就是徐依然?”
徐依然点点头,焦急地问:“我爸妈呢?他们在哪?有没有受伤?”
警察看了她一眼,心里掂量着措辞,说:“你先跟我们来。”
徐依然不明就里地跟他们走,一分钟后,知道了这个让她痛不欲生的消息。
当时她呆坐在椅子上,喃喃地说:“不可能的、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突然,徐依然歇斯底里地喊出来:“这不可能!你们骗我!我爸妈早上还说要来接我放学,怎么可能!”
从天堂坠入地狱,不过一瞬间。
办完葬礼后的第二天,她拒绝亲戚和她把自己反锁在家里,呆坐在沙发上,眼睛已经哭得没有眼泪。徐依然就这么一动不动地坐着,从天亮到天黑。
她开始失眠,晚上整夜整夜地不睡觉,徐依然总幻想着哪一天,门口可以传来钥匙拧动的声音,接着是父母叫她的声音:“然然,我们回来了。”
可是没有,再也不会有。
她的父母没有给她留下只字片语,徐依然不会知道他们对她的希望与期待,她的人生就像失去方向的小船,在大海上漫无目的地飘着。
当久未联系的赌徒叔叔骗走父母的赔偿金时,徐依然愤怒异常却无能为力。
种种打击下,徐依然想过自杀甚至几乎要付诸行动、想过放弃学业从此以后四海为家,这些她最后都没有做,因为她知道父母不会希望看到她那样。
所以你问我是怎么熬过来的,徐依然看着熟睡中任晶晶的脸。
抱着不让爱我的人失望的心,一秒一秒地熬、一分钟一分钟地熬、一天一天地熬,熬着熬着,就过来了。
她把放在眼睛上的胳膊拿下来,眼底湿润一片。
这时,手机一声震动,有消息进来,徐依然拿起一看,是顾屿:【睡了吗?】
徐依然:【没呢。】
顾屿:【我今天让家庭医生帮忙找治疗胃癌经验丰富的医院了,应该明后天就有消息。】
徐依然:【谢谢你。】
顾屿:【有空你把病人的病历单拍下发给我。】
徐依然:【好,我明天发你。】
顾屿:【你告诉你朋友别太难过,你也别太担心。】
徐依然:【好。】
顾屿:【怎么这么晚还没睡?】
他打字很快,马上又发过来一条:【方便接电话吗?】
徐依然小心翼翼地从床上起来,推开阳台的门,清爽的秋风温柔地将她包围,她想了想,拨通顾屿的电话。
顾屿很快接通,他的呼吸很平稳,徐依然仿佛能闻到那股秋天凉凉的气息。
两人都没有说话,任凭彼此的呼吸交织在一起。
末了,徐依然说:“你找我?”
顾屿在站在阳台上,倚靠着栏杆,轻笑了一下,他的声音很温柔:“其实也没事,想听听你的声音。”
徐依然抿了下嘴唇,她脸红了。
顾屿许久没有听到回答,以为这句话唐突了她,便辩解说:“我没别的意思,只是……”
只是突然惦记你,想听听你的声音。
徐依然笑出声,打断他的话:“我知道。”
顾屿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发,也嘿嘿地笑起来。
两人相隔几百公里,对着同一轮月色,那些清清浅浅的情愫通过电波传递着。
他们聊了几句任父的病情,徐依然突然打了个喷嚏。
顾屿立刻紧张地说:“你在外面吗?”
徐依然揉了揉鼻子,答:“嗯,我怕影响晶晶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