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再不喜太子,虎毒还不食子呢,武帝这是因着自己那点疑心,脸皮名声全都不要,势必要置太子于死地?
“或许罢,母后曾说过,父皇这辈子做不好一个丈夫,也做不好一个皇帝,更做不好一个父亲,甚至他连男人都做不好。”
“我当时还觉得母后这话,有些过了,毕竟父皇这些年来也算励精图治,在治国之上虽说有些贪功冒进,却并非一无是处,毫无成就,他也想出了不少利国利民的计策。”
“如今想来,母后的话未尝没有道理。”
为夫为父尚且不提,只说为君。林强能打下江山,即便很大程度上是依靠了系统的金手指,却也有他自己的一些运气和本事在内。
但严格来说,他算不上什么好皇帝,也不曾真的忧国忧民。
他提出策略,实行改.革,从不管失败后会怎样,因为即使失败了系统也不会给他惩罚,相反成功后会有诸多奖励。
因着林强的贪功冒进,死去的忠臣良将,无辜百姓不知凡几。
他即便于政务上不曾懈怠,但确实不能说是一个真正的明君。
蒙钺听到楼玉珠对晏武帝的评价,心中竟是有些自喜。武帝后宫中还没那么多女人时,帝后之间的感情,也曾被天下人所羡。
可武帝风流,他的爱意,来的热烈,去地也快,反倒是被对方真情打动的楼皇后,这些年,没少因着昔日情分忍受武帝那些荒唐事。
蒙钺想象不出楼皇后那样的女子,对着武帝委曲求全的模样。
只稍一作想,便连弑君这等大逆不道的念头都生了出了来。
晏武十八年。
武帝召太子回京。
林玹应召回京,一路上却遭受数次伏击。
直到进了宫门,见到了他的父亲武帝。
几年不见,林强全然没了以往高大伟岸的模样,他像是被邪祟抽干了精.气,变得干枯瘦弱,人更是犹如老了几十岁一般,须发皆是灰白,整个人显得苍老而阴郁。
林玹没想到会见到这样的武帝,他怔愣过后,很快恢复了平静。
不论武帝变成何等模样,他们之间的父子之情,早随着武帝一次又一次对他痛下杀手,消耗殆尽了。
“玹儿。”林强颤着身体,撑着扶手,从龙椅上站起来。
“你可知道朕为何召你回宫?”
林玹低头道:“儿臣不知。”
林强冷笑一声:“你可知,朕最厌恶的就是你这副内里藏奸的虚伪模样。”
“别人不知,你和朕心里都清楚,我们父子二人之间,早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都到了这般地步,你也不用在朕面前装什么傻。”
“一个真正仁德宽厚的太子,不会在外处心积虑结党营私,试图夺了亲生父亲的皇位!”
“怎么?为何不开口反驳于朕,莫不是被朕说中了痛处?”
林玹闻言,只道一句:“儿臣无话可说。”
即便做再多解释,在武帝听来也是辩解,根本不会相信。
他在此番回京之前,从未想过,要跟武帝对峙到这般地步,到底他是他的父亲,血浓于水。
可这一路从南地到宫里,他每一步面对的杀意,让他无法再抱着什么父子血亲的侥幸。
“林玹!”武帝从老太监手里端过一盏清酒。
那酒无色无味,甚至不像一杯酒,而是一杯水。
“喝了它。”武帝道,“只要你喝了它,我既往不咎,亦会放下所有对你的偏见,太子之位永远都是你的。”
“我们父子之间,就此恩怨全消!”
林玹只觉得武帝这话可笑至极。
他看着那杯酒,良久,还是端起,一饮而尽。
罢了,只当他把这身血肉还于生父,自此他们再无任何干系。
武帝见他毫不犹豫地喝下,先是一愣,随即癫狂地大笑起来。
“龙气最后还是朕的,是朕的!”
“朕才是天命之子!”
林玹转身一步步离开,刚步出殿门,便一口血吐了出来。
鲜血染红了他身上象征着一国太子的杏黄四爪蟒纹正袍。
他几乎用尽所有力气才撑着身体,让自己不倒下,直至出了宫门,离开这宛如牢笼一般的皇宫。
武帝没让任何人拦他,任由他走出皇宫。
林玹一出宫门,便看到了宫门后,于光影处低首敛眉站着的青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