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桃鸳,心性温良,从未害过旁人,她信守承诺,无怨无悔的守着这座宅子。唯一一次动了杀念,便是因为狄姜发现了桃玉的气息,为了保护妹妹,才不得已犯下杀戒,也算情有可原。况且她最后,终还是不忍心,以羽毛为引,放了狄姜一条生路。
而张思瑶和刘四头上的镇魂图,便是她为保阳春府无虞,镇下了二人的魂魄,这才让有道行的外人看不出煞气的原因。
妹妹桃玉,一失足成千古恨,以许多人的恶念为引,算计至亲,枉造杀孽,虽手段残忍,但终归也因旁人一丝因果而生。她只不过是放大了旁人心中的恶,这些恶就算没有她的助长,也会一日一日的膨胀。她只是一个可怜的催化剂。
孟子昌,这么多年算是一心一意的爱着桃鸳,当年他娶了桃玉,也是因为无法面对自己对桃鸳的不忠,才会接二连三的又娶回那般多的女子。
何况,在那样的年代,拥有那样多的财富,又怎么可能孑然一身呢?
狄姜思前想后,最终还是在《花神录》的第三卷 ,填上了孟子昌的名字,他的一段往事便显现在黄皮纸上。
写完后,她便吹熄了蜡烛,和衣躺在了床上。
梦里,狄姜轻车熟路,来到了鬼君的寝宫。
“狄姑姑,您怎么又来了!”小童子嘟着小嘴,一脸见鬼了的神色。
狄姜“扑哧”一笑,道:“你就这么怕我?”
“不能够更害怕了……”小童的声音如蝇蚊嘶叫。
狄姜更加乐不可支,拍了拍他的头,安慰道:“放心,我这个人不记仇,事情过了就真的过了,以后我会和颜悦色的对你。”
“真的……?”小童子拧眉,面上的害怕有所缓和。
狄姜又是大笑的点了点头:“小阎王,今天我来,是有要事拜托你。”
“狄姑姑请讲。”
狄姜从怀中拿出一枚画卷,画里的人正是风华正茂时期的孟子昌,她将画卷放在小阎王手里,道:“这人入了我的花神集,请你务必要保他在地府安乐无虞,直至三百年后,遇到一个名叫桃鸳的女子,再结三世姻缘。”
“好!没问题!您尽管放心,我这就去办!”小阎王点头如捣蒜,拿着画轴逃也似的飞奔了出去。
狄姜看着他的背影,连连赞叹:“若前任鬼君有你这般的办事效率,也不至于被人取代了去……”
……
如此这般,阳春山人的名号在市井流传了几日,终于开始消停。
又过了几日,已到春末时节,太平府里繁华盛开,而见素医馆里的几个人却再不想出去乱跑。
她们一连几日都安安分分地待在铺子里休养生息,尤其是竹柴,苏醒过来后直言道:“孤以后是再也不会出去了!”
狄姜深表赞同,于是带头待在铺子里,哪儿也不去。
这几日狄姜见棺材铺一直大门紧闭,到了第五日,终于忍不住让问药去看看,钟旭和长生到底在店里干什么。
谁料问药一回来,却带来了一个晴天霹雳。
“掌柜的,钟道长留书出走了。”问药踏进药铺,扬了扬手中的书信。
前一刻,狄姜正在切药片,问药话音刚落,她切药的手便顿在空中,刀尖明晃晃的对着问药,眸子里激荡的目光似乎足以杀人。
屋里的气氛安静的可怕,问药连忙取过她的刀,安慰道:“不就是一个臭道士嘛,您要是喜欢道士,索性让瑞安王爷去寻个道观借两身衣裳来,他一准特别乐意!而且他穿道服,肯定比钟旭要好看!您何必只想着那头榆木疙瘩呢!”
过了良久,狄姜才又缓缓的抬起眼,怔怔的问她:“钟旭,他什么时候走的?”
“走了应该有好几天了,我看他屋里已经落了一层灰了!”
“是吗……他竟然连告别都懒得。”狄姜声音很轻,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带着些许自嘲和不甘。
问药连连点头:“就是,您还是早早的将他忘了吧!这种人,不值得您对他好!您要不要看看他写的信?”
“不必了……人都走了,信上写了什么又有什么要紧呢?”狄姜不再说话,默默的将柜台上的药材收拾好,然后擦了擦手,低声道:“我累了,先睡了。一会牛夫人来了,就说我不在,她要什么你就给她什么,银子就算了,她也不是什么富贵人家,按市价两倍就足够了,赚太多了,会折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