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神与忧_作者:决明(73)

2018-12-15 决明

  当她再度踏上魔境土地,悬宕许久的心,竟也安稳落地,很是踏实。

  母须谁来带路,通往忧歌寝宫那条路,景物依旧,她相当熟稔。

  踏进寝室,流泄一方的浓暗,密密笼罩于此。

  即便墙上镶嵌幻焰,火光明亮,她仍觉得太过幽暗,了无生气。

  水玉大床中央,忧歌沉睡着,鼻息均匀,胸口平稳起伏,右手覆贴干胸。

  她看见他掌里有物,好奇凑近细看,竟是她遗落的小粉花流苏。

  就连她自己,早忘记哪儿哪时掉了这小饰物,未曾挂心。

  却在他掌心,拢得万般珍惜。

  “好险我掉的是流苏,若我落下的是臭鞋袜,你这样捂在胸口,我岂不是太对不住你了?”开喜自行想像,一边笑了。

  一身风尘仆仆,也顾不得脏,迳自脱鞋爬上床,寻了好位置躺下,紧挨他身旁,忍不住打几个呵欠,慢慢合眼。

  数个月来,她看似天天无忧无虑,只顾玩乐,每当夜深人静,周身悄无半点声息干扰,她却未能入眠,总是睁眼看天亮,盯着璀璨金乌发呆。

  这一刻,她才算真真正正,睡了一场安稳好觉。

  真是个好梦。

  日前偶有睡糊涂之时,二成醒,八成睡,意识惺忪,身体却自有反应,以指腹摩挲掌间发饰,拨丢珠花及流苏。

  这下意识动作,是本能,是习惯,更是慰籍。

  今日,他再度半醒,眸未张,思绪亦浮沉缥缈,他没打算要彻底苏醒,只想继续睡着。

  并非梦里有何人何事,惹他流连再三,不愿醒来,更不是想逃避现实生活中,诸多烦心事,他只是喜欢这一刻的安宁和任性。

  人未醒,指腹已率先去抚触粉花流苏,描绘上头精致的花形。

  除却珠花的冰冷、流苏的细腻,竟还多出了一样……

  比之流苏的细腻,更嫩软,比之珠花的冰冷,更温暖,在他掌心底下,乖顺地任他抚弄。

  他被这触感引诱,从沉眠中清醒,缓慢张开双眸。

  真是个好梦。

  他不由得一再重复地想。

  居然能在梦里,看见开喜卧他怀里,睡颜香甜,柔亮黑发铺散,似上好丝绸,覆盖着他。

  指腹所触摸,是她柔软发丝,缠腻于他指节,微微挠弄,似在撒娇讨摸。

  他顺应心情,摸了又摸,仿佛怀中的她是只爱宠,让主人心甘情愿,为其顺毛,将她揉得发出甜甜嘤咛,似糖如蜜。

  “……梦是好梦,可惜臭了点,发香体香什么的,怎没跟着一块入梦?”忧歌恍觉是梦,对梦境略有抱怨。

  被轻柔手劲揉醒的开喜,入耳,居然是这个,当然没好气地哼哼回话:“你去海里泡个几天,再一路没日没夜赶回来,澡都还没空洗试试。”包你臭个不可闻!熏都能熏死人!

  “……梦里也很会顶嘴,不愧是喜神天尊。”他低低笑,太怀念她的伶牙俐齿,忍不住又揉了她几回。

  他这副睡眼惺忪刚醒、梦与现实不分的模样,着实太可爱,惹得开喜很难认真生气,拿脑袋瓜去撞他胸口,咚咚好几记,嬉戏笑闹:“谁是梦呀?你睡糊涂了吗?你自己也很臭呀!睡了那么久没洗,你半斤我八两。”她躺在他身旁欲睡时,同时颇有感叹,书中者是描述景况多美,俪影依偎多羡鸳鸯,却没让看官知道,主角们是忍着臭味谈情说爱。

  忧歌倍顿了许久,似在琢磨眼前虚实。

  作梦可以,但随梦境狂喜狂悲、起伏翻腾,未免太像傻子。

  他仍在思忖,她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她没有理由再回来。

  他觉得,她只是幻影。

  是他太渴望见她,而产生的虚幻。

  开喜发觉自己比他臭,难得起了羞愧心,“我想先去刷洗一番,泡个通体舒畅的澡……你要不要一起来?”这一句,又忘了羞耻心为何物。

  来呀,为何不呢?反正是梦而已。

  当热烫的池水,温柔包裹全身,忧歌慵懒浸入水中,舒适吁叹。

  开喜爽爽快快洗了头,将身子刷得干干净净,才噗通一声跳进池,大量水花飞溅,故意弄得他一脸湿,她再欢畅叉腰笑,姿态猖狂。

  “……果然是梦,不然怎会记得要将身子春光裹住?”他沉吟低语。

  现实中的她,可是连与他共浴时都会忘了自个儿湿身赤裸,遮遮胸亦嫌懒的老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