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蓁一下子抬起了头,脸色瞬间变得雪白,她可怜巴巴地看着云铎,问:“啊?”
这回换云铎不好意思了,他双眼看着地面:“明天……不是带你们去看星星么?我想跟你姐姐表白。当然啦,人家也许看不上我的……但是高中的时候,不谈个恋爱,好像也挺可惜的是不是?哎!甄蓁,有话好说,你跑什么啊。”
已经跑出好几步的甄蓁倏地站住了,她回过头,从怀里掏出来那张被小女孩儿胸口捂得滚烫滚烫的小王牌,狠狠地拍到了云铎手里,眼里噙满了热泪:“给你!”
云铎张了张嘴:“零食……你不要了啊?”
甄蓁这回是头也不回地跑掉了,小丫头哽着嗓子喊:“谁要吃你的臭东西!讨厌!我讨厌你!”
云铎挥了挥胳膊:“哎……你……这个喜怒无常的破小孩!为什么啊这是……”
坐在三楼窗边俯瞰楼下芸芸众生的曹琛同学摇了摇头,他自言自语地叹了口气:“我那一张纸没有正反面儿的傻兄弟喔……哎哎,有脸还问为什么?你真是小孩儿上房,嘬死在行啊……”
次日的圣诞夜游船,爱凑热闹的甄蓁破天荒地没有去。
任云铎和甄蓉怎么劝也不去,小姑娘也不说为什么,最后逼急了,甄蓁一跺脚,眉毛拧成了个小疙瘩:“谁稀罕你的破船?谁稀罕和你出海玩儿?要我说翻了才好!淹死你!”
云铎当场气得脸色发白,要不是甄蓉笑嘻嘻地拦着,他真要打她了。
这一趟出行很古怪,甄蓁发脾气也就算了,不知道为什么,发起人曹琛也没去。
圣诞节的晚上,月亮极好,天边的滚滚乌云都给月亮让出来一块圆满的地方儿供它大放异彩。
月亮也对得住乌云,那么乌漆嘛黑的东西都给它镶嵌了一层好看的金边儿,恁地好看。
正正应了那句,霁月难逢,彩云易散。
甄蓁抱着萨克斯,一个人坐在了小土山最高处的凉亭里,有一嘴没一嘴的吹着,呆呆地看着山下乌漆嘛黑的海,海浪有点儿大,一下一下地拍着礁石,扑鼻的咸湿的味道。
甄蓁望着海,闷闷地觉得心情不好。
坐了好一会儿,甄蓁觉得身边儿多了个人,回过头看一看,是曹琛。
曹琛的个子好高,长长的腿,垂到了亭子外面,他仰面望天,大人似地莫测高深,什么也不说。
曹琛不说,甄蓁就也不说。
过了好一会儿,曹琛才开口:“甄蓁,曹琛哥其实欠你一个B角的彩排呢。”
甄蓁软软地说:“没关系,不用了。”
曹琛想了想:“那你吹萨克斯,我唱给你一个人听?”
十六岁的甄蓁回过头,怔怔地看着这个少年,曹琛那么好看,月光下简直湛湛生光。
他朝她微笑,她知道:他是专门来陪她的。
曹琛就是想安慰一下甄蓁,安慰一下这个从小欺负到大的小妹妹,也许人生很苦,也许人生很难,但是在她红着眼眶咽下第一勺很苦醋的时候,他很想陪着她,跟她说:嗨,我的小不点儿,你不开心,哥哥知道。
甄蓁突然红了眼眶,她紧紧地咬住了牙。
残破的萨克斯声响起,曹琛慢慢地唱了起来,还是那首《大海》:
从那遥远海边慢慢消失的你
本来模糊的脸竟然渐渐清
想要说些什麽又不知从何说起
只有把它放在心底
茫然走在海边看那潮来潮去
徒劳无功想把每朵浪花记清
想要说声爱你却被吹散在风里
猛然回头你在那里
如果大海能够唤回曾经的爱
就让我用一生等待
如果深情往事你已不再留恋
就让它随风飘远
如果大海能够带走我的哀愁
就像带走每条河流
所有受过的伤
所有流过的泪
我的爱
请全部带走 ……
甄蓁很多年后,还记得那个夜晚,好多事儿都模糊了,但是她还记得那个感觉:曹琛唱得真好啊。
凄婉动人,情深意切。
他们在山顶坐了很久,直到漫天的乌云慢慢地遮住了清华明艳的月亮。
有呼呼的海风刮起,山顶的小铁亭子顶端居然缠绕了不吉祥的赤红色闪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