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铎张开了眼,他对自己说:再试一次,再试一次。也许我就降下去了。也许我就降下去了。
漆黑的海面,孤零零的航母,闪烁着幽暗的光点儿。
视野很不好,海上风浪很大,巨大船舶上的跑道飘飘忽忽。
对准……
对准跑道……
耳机里有人大喊:“姿态不好。太高了!”
旋即,小小的驾驶舱里一片电子警报声。
来不及了!
是谁在惊呼?哪儿来的火?
一团橘红色的火焰里,一个女孩子扭曲的身影,她光可鉴人的长发分明卷起了火舌。
她惊恐地朝他伸出手,漆黑的海水,巨大的风浪,终于卷走了她……
啊!
高空坠落的风呼呼地从耳边刮过。
云铎猛然坐了起来,他大口大口的喘息。
隆隆的雷声,划过天际,窗外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
窗边儿,分明坐着一个女人。
那女人背后是玻璃窗,天阴沉沉的,只有一点儿电脑的蓝光从她背后照进来,模模糊糊的轮廓。
云铎眨了眨眼:“甄……”
那个女人转过身来:“你醒了?做噩梦了吗?”
那……不是甄蓁……
一瞬间好像丢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云铎很黯然,这个女人她认识,她是甄蓁的手下,好像叫做周淑云。
周淑云笑得很和煦:“你好点儿了吗?医生来过了,说你情况很稳定。但是需要观察。哦,你救的那个大娘的儿女来过了。千恩万谢,还给你带了不少好吃的。我跟他们说,你吃了药睡下了。他们没好意思打扰你,说过两天再来看你。”说着,她指了指云铎摆了满满当当鲜花素果的床头柜:“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弄。”
云铎半抬起身子,落寞地摇了摇头:“不……我不饿……”
周淑云天生一副笑模样:“我姓周,你还记得吗?我们甄组长太忙了。没来。她让我来守着点儿你。你就叫我周姐姐吧,有事儿你尽管招呼我。”
云铎垂下眼皮,“嗯”了一声。
屋子里就又安静了,周淑云低下头,重新对着笔记本电脑,审核着一张表格。
云铎闷闷地看着她。
他睡着无所谓,这么大一活人真醒过来了,一言不发的,就直勾勾地看着自己,周淑云反而觉得有点儿尴尬,她咳嗽了一声,抬起了头。
云铎叹了口气,没话找话:“甄蓁,啊,甄组长,她那么忙啊……”
周淑云笑得眉眼弯弯的:“不是我说,你病得太不是时候了。正是最忙的时候,今天我们吊装。级别最高的负压洁净室就算封起来了。组长盯着进设备,一个一个地稳,这会儿脚后跟打后脑勺了,上午嗓子就喊劈了。”
云铎“哦”了一声,他想了想,很认真地说:“那你走吧,去帮帮她,我没什么事儿。”
周淑云好脾气地笑着说:“她既然让我来守着你,必然有她的道理。我看你这儿要是没人,她更不安心干活儿。早上接了曹先生的电话,就够神不守舍了。”
云铎“哦”了第三声。
屋子里又安静了下来,周淑云企图和他搭个话儿:“你还挺本事的,来看病的路上还从海里捞个大娘上来。”
云铎赧然:“看见了,不能不捞吧。”
周淑云“噗嗤”笑了出来:“你这个人啊,真实诚。”她想了想,捋了捋头发:“要说和我们组长……哎……可惜啦……”
这显然是话里有话,云铎静静地看着周淑云,一言不发。
周淑云别有深意地笑了笑,没说别的。
天已经黑了下来,外面哗哗地下着雨。
眼看着晚上交班的大夫来查过房,周淑云柔声说:“我说云先生,你快点儿好了吧,省得甄组长放心不下你。最近组长可忙呢。吊装是一件大事儿,进设备是一件大事儿,下周她生日,李少爷给她办生日会,把她介绍给自己家里人认识,这又是重中之重的一件大事儿。你说她一个人应酬这么多,是不是就忙死了?不过忙好啊,依我看,好多事儿,忙完了就能定下来了吧。”
云铎咬住了嘴唇:“她……就要嫁给他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