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娴哦一声,低头动了动筷子,每样都尝了一遍,再也不肯吃了。
她披着厚厚的袄子,手里捧着一个暖手炉出了门,在小院子里散步,才见王琮晨练归来,身上穿着单薄的青衫,隐约能见分明结实的肌理,和修长高大的身材。
奚娴对他微笑一下,软软道:“夫君回来啦。”
王琮一点头,捂着她的十指,给奚娴暖手。冬日里不论她穿得多厚实,手脚总是冰凉的。他又垂眸看她,温柔道:“早膳用得可合心?”
奚娴弯弯眼角,柔柔道:“都只用了一口,味道不大喜欢,你不会怪我罢?”
她见王琮不说话,才继续暗示道:“没你亲手做的好。”
王琮顿了顿,才抵着她的额头道:“嗯,那中上给你做喜欢的。”
奚娴眨了眨眼睛,微笑起来:“好。”
中午的时候,王琮一样是给奚娴做了一桌子菜肴,俱是她爱吃的酸甜口样式,不过瞧着比酒楼里的清淡许多。
奚娴当着他的面儿,每样挑挑拣拣吃了一筷子,又放了著:“我用不下了。”
王琮坐在她面前,修长的手指扣着茶杯,慢慢品着香茗,温和宽容的双眸就这般瞧着她,似乎早就看透她的心性。
可奚娴也一样可以这样大胆的说,而且面色无辜天真,理直气壮的。
她捧着茶多喝了两口,觉得肚子暖和起来,便颠颠提着裙摆的叫春草扶着她,纤细的手腕撑着腰肢,似乎肚子庞大到她的身子难以承受。她想在院里多走走路。
奚娴留了一桌新鲜冒着热气的菜肴,其实心里忐忑着,却丝毫不敢看王琮哪怕一眼。
王琮这些日子,在她面前时一向温厚而淳朴,即便奚娴再怎么作,他也不舍得骂她一句。
只是她总是觉得,这几日自己作得有些过分了,只怕自己抬起头时,会瞧见一双如寒潭一般漠然深邃的眼睛。
那是她这辈子也不想见到的一双眼睛。
奚娴被春草扶着,在院里溜达了几圈,小花园虽则连奚家的花园也比不上,但好在五脏俱全,亭台楼阁果园水榭,样样都有,做得精致而奇巧,对于奚娴这样好吃懒做不爱动的小姑娘来说,再是合适不过。
她又木木呆呆转了一圈,外头天冷了,她的手捧着兔毛缝制的手炉,却还是有点微凉,只是奚娴并不怎么敢进去。
她扶着弯曲的梅树,悄悄探头,便见男人疏淡挺拔的影子印在纱窗上,隐约能见他挺直的鼻梁,还有下颌优雅的弧度。
比起真真切切的瞧他,只看一抹剪影,却更能令奚娴真实的见到他。
她看见王琮只是继续坐在桌前,慢慢用着面前的茶,而桌上的菜肴一口未动,热气早已不如起初般蒸腾而上,变得冷却起来。残羹冷炙,空对着满桌菜肴,面前的人已经走了,男人看上去像个寂寞孤独的鳏夫。
奚娴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这样想,可她只是有了些愧疚心。她不喜欢这样糟蹋别人的成果,也不爱践踏旁人的满腔好意。
只是她太矛盾了,以至于没法对王琮露出更多喜悦满足的表情。
似乎是知道奚娴的踌躇与不愿,王琮很快也走了,奚娴估计他大约是去了前院的书房里料理公务,毕竟江南的事,在家里难道不能料理么?
对于他而言没什么区别。
奚娴小心翼翼的回了屋子,又对春草交代道:“你去对街的青萝巷,那儿又卖酸汤饺子,让老板娘给多淋一些汤头,要满满的溢出来才好,辣油也多点放。”
春草无言以对,只得道:“好。”
她麻溜收拾了身上,拿了一吊钱急匆匆去了对街,按着六姑娘的吩咐买上了一份,热腾腾装在描金食盒里头,怎么瞧都有些不协调。姑娘这样金贵的人,从前若是敢吃街头的玩意,早儿被她的嫡长姐打手了,如今嫁了人,面对个出身寒微的夫君,倒是肆无忌惮起来。
春草心里也没法子,竟不知自家六姑娘何时才能改了这小孩心性儿。
奚娴老远便闻到酸汤味,肚子才开始咕噜噜叫起来,她一下从榻上爬起来,揉着眼睛趿了绣鞋,眼巴巴坐在桌前。
却不妨王琮恰好从外院回来,一下就碰上了急乎乎从廊那头走来的春草,又见她手里提着热腾腾冒酸鲜味的食盒,便什么都懂了。
春草倒是唬了一跳,连忙小心放下食盒,行礼道:“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