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太太住的地方是胡府内院比较偏远的地方,虽然叫做福盛堂,却一点没有福盛的样子。姚珠在刘妈妈的指引下,远远的看到一座破落的院所。低矮的院墙古朴破旧,里面的房子一看就是上了年纪的,屋体斑驳布满青苔,倒像是许久没有人居住。
姚珠却知道胡太太在这里住了有四年之久,在她前世死后也没有见胡太太从福盛堂搬出来。胡老爷是上位中颇受宠信的臣子,胡清也是少年英才,不到二十岁就中了举人,按理说,胡太太应该是很受人羡慕的那一位,但是似乎所有人都忘记还有她这一个人存在。
进了院子,姚珠止住脚步,等着刘妈妈禀报,却见门帘被掀开,一个满脸慈祥带着笑容的婆子伸出头看向姚珠,朝姚珠招呼道:“进来吧,太太等你多时了。”
姚珠受宠若惊,前世大姐也没受到过这种待遇。
屋子虽然遮得严严实实,却并不显黑暗阴凉,从阴雨绵绵的院子里走进来,倒像是处在温暖如春的季节,姚珠忍不住舒展了眉头,舒服的喟叹一声。
随即就听到室内传来笑声,道:“听你这一声,到让我觉得下雨天让你来这一趟是我的不是。”
姚珠一怔,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倒像是在哪里听过。但是她确信前世并没有见过胡太太,至少明面上没有。然后她后知后觉的发现,这个声音貌似特别的开朗,一点都不像前世传言那样多年吃斋念佛思想古板的老太太。
“三姑娘请进吧!”那个面容慈祥的妈妈笑道,姚珠回头,看到刚放下的帘子外,刘妈妈转身去了旁边的屋子,只有如玉站在帘子旁,略显局促的看着室内。
姚珠低头进去,看到一个大概三十多岁带着发箍的妇人坐在床榻前,正眉目含笑的看着自己。她的手边放着卷翻开的书籍,坐塌不远处的几子上摆着对美人瓶,瓶里的花苞沐浴在窗户射进来的光亮中,给人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将清哥儿从江宁带来的茶拿上来。”胡太太开口吩咐完,又笑着冲姚珠招手道:“你也来尝尝,听说江宁那边都喝这个,我尝着倒是不太习惯,太淡了,还不如我常喝的那些。”
“太太是喝惯了,我倒觉得味道不错,三姑娘也来尝尝。”那妈妈端着两杯茶放在姚珠和胡太太面前,对姚珠推荐道。
姚珠早就闻到了熟悉的味道,是她以前常喝的茶叶。她其实并不喜欢,只是这茶是江宁那边标榜的富贵茶,只有富贵的人家才能喝到。前世姚珠喜欢攀比,不愿落人后,即使不喜欢,也常常让人买了来煮茶喝。姚珠想到这里,端起面前的茶轻轻啜了一口,熟悉的味道直冲泪腺,让她不禁眼中充满泪水。
能重新来过,真好!
胡太太看着姚珠的表情,奇道:“真的有这么好喝吗?看这眼泪都要出来了。”
姚珠忍不住笑出来,拿出帕子沾了沾眼角,吸了吸鼻子道:“没有,一点都不好喝,只是热气浓郁,熏到了眼睛。太太说得对,味道太淡了,哪里比得上我们这边常喝的。”
胡太太笑起来,道:“果然是个懂行的,哪里像你们,就知道向着他来哄我。外来的不见得就是最好的,偏偏他还拿来跟我炫耀,这下我可有伴了,看他还怎么说!”
胡太太又调笑了几句,话题转到昨晚的事上,道:“听说那两个婆子是你做主赶出去的?”
姚珠脸色一僵,觉得真应了古人那句老话,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正想开口解释几句,就听到胡太太道:“这事你做的很好。”
姚珠抬头,露出诧异的神色。
胡太太淡淡笑了笑,道:“作为当家主母,宽和是必须的,但是你大姐,也太过于宽和了。”然后拉住姚珠有些僵硬的手道:“该打的时候就要打,该罚的时候就要罚,若是她们不听话,该撵出去的就不要客气。不要在乎什么名声,自己过得舒服就够了,外界的传言就让他们去传,总不能堵住她们的嘴不让她们说话!”
姚珠有些欲言又止道:“太太,三人成虎,毕竟人言可畏……”
胡太太冷笑道:“那又如何?总不能为了她们让自己不舒坦!日子是自己过得,何必为了别人而活。谁在乎就让他在乎去!我何必为了他的在乎改变自己的准则。分开就分开,这世界,离了谁不能活……”
姚珠突然间就明白了前世那些传言,也明白了胡清那满身的倔脾气到底是随了谁。听着胡太太略带着牢骚的话语,姚珠忍不住扬起了嘴角,反过来抓住胡太太的手,喊道:“太太。”